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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01月25日 星期二
中青在线

散文写作课之三十四

散文家要面对的多种生活

满堂 《中国青年作家报》( 2022年01月25日   06 版)

    先说个有趣的事情。

    有位作家,或许是写东西的样子太让妻子受不了,被她调笑说,鸡下蛋也没你这么费劲。

    把作家比作下蛋的母鸡,作品就是鸡蛋了。

    20世纪10年代出生的钱钟书很幽默。有个崇拜者想见他,他不见,就说:你觉得蛋不错,这就够了,何必还要认识下蛋的鸡呢?

    比他还大了十多岁的E·B·怀特,喜欢鸡蛋,鸡蛋是生命的象征。他也幽默地说:“如果你看着一只鸡蛋无动于衷,那还是离母鸡远些吧。”在他看来,因为那个蛋不错,你应该认识下蛋的母鸡。

    钱钟书和怀特,都不同寻常,下的是童话里的金蛋。

    “黑暗笼罩了森林,野地和沼泽。一只鸊鹈发出了他在夜里的狂野叫声。当路易斯放松下来准备睡觉时,他满心想的是自己有多么幸运,既能居住在一个这么美好的世界,又能用音乐解决他所有的难题。接下去又是一个静夜和又一个明天,又一个清新的早晨,光明会与新的一天同时到来。”这段话看着是散文,却是童书《吹小号的天鹅》的结尾。作者怀特是散文家,一晃儿写了几十年,七十多岁时又写了这部童书。

    童书《精灵鼠小弟》的结尾,也是散文家的笔调:“我只有不停地到处走。我从不在一个地方待很久。我像一阵风一样在无数镇子里进出,今天到这里,明天去那里,行踪飘忽不定。不管是在大路还是小道,你都能看到时刻寻找玛加洛的我。……斯图亚特站起身来,爬回汽车,往北方驶去。太阳刚刚爬上他身后的小山。他凝视着前面无限延伸的大地,知道要走的路还会很长。但天空是明亮的,他感觉自己面朝着正确的方向。”

    怀特让斯图尔特一直在路上,是为了表明,追寻比发现更加重要,旅行比到达目的地更有意义。这个过于缥缈的开放式的想法,在一本童书中很难完成,但他做到了。

    怀特生在19世纪的最后一年。他的3部童书可能是20世纪读者最多、最受爱戴的童话,以后的世纪还会有人阅读和喜欢。这样看来,即便人们忘了怀特那些经典散文作品,也会从他的几部童书里受到一位散文家的熏陶,合上书本以后,多了一个新角度:用散文的方式打开世界。

    人死了作品活着,有益于后世,一位散文家的荣耀莫过于此。

    据说有一个小读者写信问他,你的童话故事是真的吗?怀特写信回答:“不,他们是想象出来的故事。但是,真的生活也不过是生活的一种罢了。想象里的生活也算一种生活。”

    怀特的这个看法,也许给你启发:从多种生活的角度,阅读他的散文,可以看到散文家怎样面对他的多种生活,怎样灵活利用散文的多种风格,让你的写作变得开阔。

    真的生活之外,怀特只说了想象的生活一种,没说的还有很多,而真的生活里也不止一种,也需要不同的表达。比照来说,有的诗人写过多种风格的诗,如徐志摩,有时柔美温暖,有时像个愤青,有时在想象的一端飞扬,有时挨近了民间生活。我们还知道,一位小说家的一辈子,可以变换几种不同的风格。如果诗人小说家能做到这些,那么,一位散文家只在一种风格里转啊转,只在一条路上跑到黑,换一个领域就手足无措,怎么表现那么开阔的世界?

    此外,同样是一部自传体的系列散文,每篇都是个人亲历,但那么多年那么多事情,从物质到精神,差异很大很大,要是用不同的手段去构思每一篇,用不同的状态去写好每一篇,难道不是更好?

    我在前面用了几个词语,风格,手段,状态,都没有完好表达我的原意。我原想用“文体”一词,描述他在散文之内的写作,怎样面对多种生活,开创了多种文体。但又不好这样说,在人们眼里,“文体”一词固化了,只能用于戏剧、小说等文学体裁的粗略分类,无法用于一种文学体裁之内的细致描述。

    可是,尼采、泰戈尔、鲁迅、史铁生等人,都有开创性的、引领性的散文品类。像他们那样,在散文之内开创了新品类,并且有很多人追随的,往往称之为文体家。他们丰富了散文之中的文体之美,很难遮掩的文体之美。因为散文掩不住作家本人的气质和修养,总会在文字后面探出头来。

    人们把怀特称为大师级别的散文家、文体家,也是称赞他的一个长处,能用多种文体,描述他面对的多种生活。他的写作题材没有边界,相对应的,他的写作样式也没有边界。

    前面说的童书中的散文式表达,可以算是怀特散文样式的一种,不多说了。

    他的报刊随笔,有浓郁的文体意识。

    “鸡蛋要在华氏一百二十度的去垢液中沐浴三分钟。等它们从热烘烘的大浴缸中出来后,蛋壳上裹了一层廉价塑料玩具才有的透明光泽。如果这是鸡蛋,我就是只兔子。”怀特写道。他反对用自动洗蛋机为新鲜鸡蛋清洁,话说得特别风趣。他有点像幽默的马克·吐温,习惯性地拿美国社会开涮,总是找它的茬。

    他是专栏作家,发在《纽约客》上的就有两千篇左右,其他报刊还有很多。要是举更多范例,能看到怀特拿来随意组合的各种文风:优雅,简洁,清晰,幽默,含蓄,温暖,口语化,平民化,轻而不飘,重而无痕。

    这些特色,在他之后,成了优秀专栏作家遵循的原则,也是专栏文章的质量检测标准。

    我们再看他的两类散文文体,一类是作家机智的载体,还有一类盛满浪漫狂想。

    “反复读同一本书会带来一种危险,确切地说,一再蜻蜓点水读同一本书,带来的麻烦是你开始学会一些句子。我对《瓦尔登湖》就是这样。近来我发现,在别人问我一个简简单单的问题时,我会直接引用书上的话来作答。”在《爱回嘴的超验主义者》中,怀特写道。

    这篇作品写了若干场景,都是对梭罗《瓦尔登湖》的调侃性复述。

    比如一个人进了餐馆,被问到几个人用餐,然后用《瓦尔登湖》原文回答:“大部分时间里,我觉得寂寞有益于健康。有了伴儿,即使是最好的伴儿,不久也要厌倦,弄得很糟糕。我爱孤独。”

    如果遇到熟人问了一句,你这么久去哪儿了?回答也是梭罗格式:“如果一个人跟不上他的伙伴,那也许是因为他听的是另一种鼓声。”

    如果问的是,您想喝点什么?就用梭罗语录回答:“还是让我来喝一口纯净的黎明空气吧,如果人们不愿意在每日之源喝这泉水,那么……”

    调侃不是贬低,就像“如果这是鸡蛋,我就是只兔子”这句话,也成了怀特读者调侃的警句。

    在《非凡岁月》里,我们看到了无尽的浪漫狂想。1923年,是怀特所说的“只有抑制不住的梦想,没有地方可去,只想到处流浪”的那段时光,于是跟着一条船,先是乘客,再是打工者,在海上远游40天。

    “北太平洋风高浪急的三天三夜里,我跌跌撞撞地沿着过道行走,身体迁就大海,就像大海是领舞者,我随它翩翩起舞。”他写道,“暴风肆虐时刻,思想是不可能的,未来给大风和波涛卷去,我终于生活在当下,而当下如此辉煌——丰富,美好,令人敬畏。我对生活的所有向往,都着落在这里,仿佛我轰饮下涌上甲板的每一排巨浪,此后仍然会觉得干渴。终于,我暂时适应了一个艰难的世界,并征服了它;其他人都在晕船,我却生气勃勃。”

    特邀编辑:董学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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