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咨询（小说）（下）

    “我曾经就这样考虑过自己以后的生活。我就是A。A怀着成为一位研究心理学的学者或是一位心理咨询师的理想——很巧，但事实就是这样，这也是我希望来找您谈谈的原因——他在高中阶段认真学习，抑或说更加看重学习，努力考上了N大。是的，就是那所大学，您应该知道那里的心理学很出色。您就是N大毕业的吗？好巧啊！把他的大学4年生活的琐碎之处略去，可以预见的是，为了自己的理想，他努力，并通过推免直接成为了N大的研究生——看起来您很吃惊吗？请不要对这样确凿的叙事感到惊讶，毕竟是以一种陈述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目标，我的确希望通过努力争取保研的.于是，在这部‘电影’里，我就让它发生了。——A在N大读完了硕士研究生，他24岁，他结婚，没有继续进修，而是走入了社会，做了一位心理咨询师。”

    我的思维开始混乱。他以上所述，完完全全对上了我的发展路线。自己的生命轨迹被他人这般道出，一种命运被他人掌握的感觉攀附上了我。不能惊慌，镇静，镇静，那个男孩只是在想象，在想象他自己的未来。我决定不去打断他，继续听下去。

    “显然，这并不是一个终点——24岁，成为一位心理咨询师，隐匿在都市中。可他并不满意，感到很压抑。因为没有留在学校，所以没有条件在学术上取得更高的造诣，仿佛自己选择的路到这里就难以继续前进了。他昏昏度日，平稳地度过了正式走上社会的前3年……”

    我抑制不住地开始恍惚。一位心理咨询师，被自己的服务对象牵引，以亿万分之一的概率，听到了这位比自己年轻10岁的学生复述了自己到目前为止的一生。我早已无暇注意他在叙述时的语言愈发流畅自信，且时时关注并把控着他对面的人的想法——这肯定是当年在大学里学过的，是哪门课？实验心理学？心理测量？该死！——我的注意力难以在这里停留，我能听见自己羸弱的内心在恳求，恳求他接下来的“想象”能和我的经历哪怕是有那么一丝的偏差。我的目光放弃了聚焦，混乱地游离，桌上的铅笔，台灯从桌子后散出的电源线，墙上的风景画，刚刚整理好的书架，书架上的台历，上面黑色马克笔醒目地圈出一个日期、一个箭头指向：27……24岁，又三年……我的脑子瞬时像是从睡梦中惊醒，瞳孔收缩，眼前事物刹那清晰，我紧紧盯着数字27，以一种疯狂而绝望的语调喊出：“停下！”

    于是我发现声音停止了，周围一切的声音都停止了，挂钟还在一顿一顿地走着，窗外的红绿灯还在一亮一灭地闪着，男孩的嘴还在快速运动着，速度越来越快，咄咄逼人。我感到自己好像丧失了全身的力气，浑身绵软无力，向地上滑落，可是从周围事物的相对位置来看，我应该还是一种端坐的姿势。

    我清晰地听见有人在我耳边倒数：“三、二、一。”我感到自己后靠的椅子背在以一种诡异的变化过程后倾、变软，我的眼睛重重地一闭，猛地一睁，眼前的灯光换了一个色调，视野里的一切焕然而饱满，无比清晰，如早晨第一次睁眼所见。

    “你可以起来了，”还是那个声音，“给自己生活的压力找一个发泄的途径，不要过度苛责、怀疑自己，学会享受生活，一切会好起来的。”

    责任编辑：曹竞 毕若旭

北京大学学生 杜昊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