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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大二那年突然喜欢上了跑步。早晨围着校园跑，晚上去运动场跑。
深秋的老济南，雾气和雾霾一样重。那一阵子刚分了班，从普通班分到了所谓的卓越班，进来后发现“卓越”的人有两个共同点：目标明确、独来独往。所以有时我想去学校后面的双龙山上吹吹风，竟找不到一个同伴。
吹风？对啊，赏月也可，有什么不好吗，生活难道不该有点雅兴和情趣？
没想到跑步也是如此，我想找一个“志同道合”的女生，问了几个，都是摇头。
那就自己跑呗。
秋深雾重，操场上灯光微弱，隔着十几米看不清男女。手机里循环播放着那首一点也不动听的《最最遥远的路》，边跑边回想着我都做了些什么样的傻事，规划着未来我还要做些什么样的事。跑着跑着，额前的发丝上滴了一滴水，我知道我的头发被雾气打湿了，可是依然跑，好像不知道累似的。
一直跑到秋天结束，初冬也结束了，雾气不那么重了，我也不跑了。因为深冬了，山脚下（操场在山脚下）没人了。
大四那年，找到了一起跑步的同伴，也规划了更好的跑步路线。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竟常常想起两年前那些个秋深露寒的早晨和夜晚——我一个人绕着运动场奔跑时的身影，那么地孤单落寞，甚至还带着一点点的狼狈。
这时，心头总会兜起一缕说不出的怅然和感伤，我不相信我一个人会坚持了那么久，孤独了那么久。
也许，这就是生活，有些路需要你自己走，有些味道需要你自己去尝。
走过了，尝尽了，你也就长大了。
2
一天早晨起来，肚子不太舒服。想到柜子里还有一瓶黑糖，于是急忙找出来，因为放置太久，盖子拧起来很费劲。
黑糖膏状的液体已经凝固了，平滑的表面泛着围棋黑子的光。一铁勺下去，糯糯的，顿顿的，吸着勺子底艰难地拔起来——拉着丝儿。
那个味道，是大四冬天的味道。
大四上半年的509宿舍，临近放寒假的一个午后，风从窗缝挤进来，厚重的墨绿色窗帘下，暖气片散发着微弱的温热。人都走了，宿舍里只剩下我一个。身体不舒服，眼前摊开着的面试考题一个字也看不进去，抱着热水袋在椅子边蹲着，桌子上的黑糖水冒着热气，弓着身子起来一饮而尽，舌头被烫到了，一疼盖过一疼，反而觉得舒坦。一抬头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唇色和脸色一样苍白，眼睛是肿的，脸也浮肿着，那种“丑”我从来没有见过，简直登峰造极。不知道是委屈，还是忧伤，我竟突然像一摊软泥似的跪倒在地，抱住头呜呜地哭了起来……
手机响，是妈妈。
我拿着手机，木愣了半晌，不知道该接，还是不接。
但是最后，我还是忍不住按了接通键：“妈妈——！”
我歇斯底里地哭着，妈妈一定吓坏了。她当时说了些什么，我记不得了，只记得最后妈妈说了一句：“孩子，对不起，这么远，妈妈帮不到你，妈妈只能求你替我照顾好自己。”
妈妈说着，也哭了。
也许，每一个即将毕业的人都会经历那样一段时期：矛盾、迷茫、无助、坚持。
是的，只有坚持下去，接近崩溃边缘的时候，生活才会豁然开朗，送你一个柳暗花明的早晨。
3
菜市场上有个角落，十几年前总蹲着两三位老爷爷卖烟叶子。
现在那个角落种了梧桐树，枝繁叶茂，树下常见几个老者，抽烟唠着嗑。
可是现在的香烟没特点，不如烟叶子搓细了卷进小软纸片里的卷烟“有味道”。这种味道，是爷爷的味道。
他抽烟，却从来不抽带包装的盒子烟，不管那些烟多贵多好，他也只是一贯地抽他的烟叶子。小时候我住在他和奶奶身边，每过个把月他就要去早市买些烟叶，用旧报纸小心翼翼地包裹好，搁到奶奶的大衣箱上面。他个子矮，大衣箱又摞在高腿方桌上，所以每次都要费些劲才能把这易碎的“珍宝”推上去。他做这个营生十分虔诚，腰杆挺直，脚尖踮起，双手举过头顶，常常让躲在他身后的我笑出声来。
因为那几片烟叶子，那间小屋满是淡淡的烟草香。
我喜欢偎着他，看他在阳光底下把一片巨大的烟叶子从“金箔”搓成“金沙”，卷起一张被我涂画得面目全非的扑克牌，把它弯成一个长长的U型，伸到那些细小的“金沙”底下，手一抬，绰起一小撮，再微微向下，“金沙”就顺着光滑的扑克牌表面流进他那只陈旧的、曾经用来装白色小药片的罐子里。直到十多年后的某天，爷爷猝然离开，我在奶奶的箱顶上找到这些与落了灰尘的旧报纸裹在一起的小小U型扑克牌，它们身上还能依稀闻到那种淡淡的烟草香。
那时候猫从墙头走，院子里的狗会叫。水井旁支着三块砖头围起来的小灶，里面藏着我跟妹妹决心要烤熟的土豆。风筝是老爷爷手工扎的，螳螂拉的小车也是，喝完的汽水瓶要送回小卖部，燕子从我们捏的小泥人上方飞过，带走了一些童年时光。
回忆里也有旧书本的味道、台阶上青苔的味道、新晒的棉被的味道、烤地瓜的味道……但是，都没有爷爷卷的香烟记忆真切。
那种味道里有我童年的幸福时光，有我对爷爷永久的缅怀和追思。
责任编辑：龚蓉梅
国家税务总局青岛市即墨区税务局 王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