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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04月05日 星期二
中青在线

人生大道至简

——读王方晨短篇小说《凤栖梧》

姚育明 《中国青年作家报》( 2022年04月05日   03 版)

    《凤栖梧》,王方晨又一篇关于老街巷的小说,纯粹而又奇妙。

    小说人物苗凤三、鹿邑夫关系甚好。他们拜在同一个师父门下,却各有各的功夫,苗凤三是“易口诀”,鹿邑夫是“邑夫神气”。在功夫上,他们都有各自的坚持,一个藏一个露。他们也各有自己的生计,苗凤三在老实街废弃的土地祠里做馍,鹿邑夫则在后佛楼街制衣,两人都在自己的领域做出了名气。

    随着时代变迁,苗凤三的制馍生意越做越旺,而鹿邑夫的手工服装制作却处于逐渐式微的状况。苗凤三心疼鹿邑夫,却无法开口劝导。名士芈老先生给苗凤三送了一块“凤栖梧”的匾额,引众人赞叹。苗凤三生怕刺激师弟想好了说辞,但鹿邑夫每次来馍馍房都不朝匾额看,苗凤三也只好不提此事。他们虽然平静友好往来,可两人间似有暗流在悄悄地涌动,让人期待着一场武功决赛。

    恰巧青皮小丰前来馍馍房拜师,苗凤三不承认自己有什么功夫,小丰反复拜师不成,找民间高手来挑衅苗凤三,苗凤三依然不为所动。鹿邑夫却仗义出手,暗地里用自己的功夫教训了他们一顿。苗凤三得知后没有任何表示,像以前一样和鹿邑夫喝酒猜拳闲话,走时奉送上馍馍,鹿邑夫也终于抬头正视了 “凤栖梧”匾额。

    之后,苗凤三再去看望鹿邑夫却常常扑空,鹿邑夫已成了高深莫测的民间武师,苗凤三只看见裁缝铺那个“功”字招牌,偶尔听到鹿邑夫以一当十的豪举。苗凤三不怕扑空,依然像过去那样,经常一口气徒步一二十里去看望师弟。直到有一天迷路,靠在一棵梧桐树上瞑目而睡,醒来时日头已经西斜。

    一说功夫总离不开搏击性。武侠小说中的各路宗师,谁不是靠着功夫在江湖上立名?张三丰、周伯通、扫地僧、令狐冲、萧峰等,哪个没有自己标志性的独门功夫?就是《凤栖梧》中的鹿邑夫也会在深夜“飞奔至幽暗的旷野上,闪展腾挪,神气盈天,上接星辰。”虽然他“套路多,法子笨,却欢腾。踢腿、翻跟斗,眼到手到,黑眼珠‘叭叭叭’往周边抛豆子……”

    苗凤三从头到尾都是个和颜悦色、脾气超好的做馍师傅,而鹿邑夫却声称自己功夫不如师兄,所谓“邑夫七七盈天着,不及凤三易口诀。”显然,这位馍馍师傅不简单,人们有理由认定并期盼他露一手深藏若虚的功夫。

    王方晨虽赞美中国功夫,旨意却不在此。他细说的还是苗凤三的随缘度日。手工做馍时,他一心一意搋面。用上机器做馍后,他连搋面都省了。机器多快啊,再去迷什么手工馍馍?从过去一斤一个大馍馍做到现在一斤五个甚至一斤九个的“馍丸子”,他跟着时代走。

    要说这对师兄弟是江湖中人,偏偏划拳喝酒只论俗务;要说武者有对决之心,他们却明里暗里护着对方;要说他们感动甚至推动了老实街,最终依然只能成为回忆各过各的日子。人们切望的一场兄弟较量,归根还是吃穿的日常。

    庆幸我没有把它当武侠小说而执着于悬疑部分。小说能做到兼顾与融合也是一种功夫。它的开头是形而上的,感慨人生如缥缈大梦,一转折落到了大白馍馍的具象上,如同定了个梦余说梦的调子,全文就带了一种多角度、多空白的追忆和寻觅之感。

    小说中的人物性情迥异,风格鲜明,但要塑像的话,材质一定不是钢铁,而是一种高科技的不溢的液体,在不同的触碰甚至敲打下,它们会因波动而产生变形,新思绪往往是刹那恍惚的结果。

    比如主角苗凤三,武者不武,做馍身上又不沾一星半点面粉。被功夫所拘的鹿邑夫却有些脱离实际,但反过来一想,在真实生活中,难道鹿邑夫不是一个真正的勇者吗?他承认自己出手是输,他看到差距,却不认为是窠臼,因此并不由此转向苗凤三模式,反而放开手,越发地强化自己,这也是生性使然吧。更可贵的是他在追求更高功夫的过程中,功名心正在渐趋淡薄。慈悲情怀能感动众心,金刚怒目也为世间所需,社会安定也需要鹿邑夫们。而苗凤三的高洁与甚深定力,他的智慧、忍辱、随顺,不顾个人得失而顾全他人尊严,虽不及挂上十字架、以身饲虎的境界,也属大隐隐于市的高人。他的厚德载物、讼兴不争的举止,已接近传说中的人物,一旦像了传说,超逸的感觉就出来了。

    苗凤三应是我们向往并愿意追随的理想主义者。只有读完全篇,才明白馍馍房的前生“福德神祠”含义深远。它其实是个根基,是老实街传统文化所推崇的,即便过着民间日子,也有庙堂般庄严的格调。再回味苗凤三的干净,更是个象征意义,他只是顶着一个馍馍师傅的名头,在人生舞台来演这样一个角色,他的本性是一尘不染的,也因此,在结尾才有凤栖梧的名副其实的形象诠释。

    另有一群角色也有意思,那就是“我们”,这是王方晨的又一个特色,他的小说中总有“我们”参与其中。王方晨指挥“我们”像忘情的观众不时跳到舞台上参与演出,“我们”运用各种语态,外指性和内指性互补,起到预告、补充或催化(甚或朝相反方向发展)的作用。它不同于评书的“话说”,只起一个开始听书的提振作用,“我们”具有你不请我我也自来并作主搅乱事理的亲近感。比如“我们”对小丰拜师的态度,从最初对小丰的不屑和对苗凤三的担忧到对苗凤三的意见以至对小丰的期盼,最后又复归为对小丰的不屑和对苗凤三的赞扬,一波三折,精彩绝伦:“看他们往来,我们会想,幸好小丰死了心。若苗凤三有功夫,也不会收他这路人。好东西,不是人人都配得上的。”“(小丰)能放下身架学跑学跳,也是一种上进。”“(小丰)他要把苗凤三这么对他当成侮辱,那才像他以前的做派。”……看,比起小丰来,“我们”同样多折腾,多变化,焦虑、浮躁、动荡的氛围进一步衬托了苗凤三的以不变对万变的安定与豁达。

    《凤栖梧》的小说语言也令我喜欢,常常物界打通或混用,或具象、抽象互转、比喻普通却出奇效,口语化却富诗意。

    总之,这是一篇精湛耐嚼的上乘小说,它用既庄严又天真的趣味传达了一个理念:人生大道至简。

    姚育明,女,江苏溧水人。上海市作家协会2010年度推出的15位签约作家之一。著有长篇小说《最后一声》及散文集《手托一只空碗》《另一种睡》《猫眼》《香樟花落了一地》等。

    责任编辑:只恒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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