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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04月05日 星期二
中青在线

两颗星星(随笔)

重庆三峡学院硕士生 朱志欣(24岁) 《中国青年作家报》( 2022年04月05日   01 版)

    视觉中国供图

    算一算,她大概离开6年半了。

    多多少少想过要提笔写写我们的故事,可思念层层涌入笔头,让文章在纸上断断续续。友谊未曾远去,它像是散在天上的小星星、坠在井底的圆月,熠熠生光,点缀着沉沉睡去的我的梦乡。

    记得第一次见她,是在操场上。体育老师按身高编排着队伍,穿着娃娃领白衬衣的她,对我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来我旁边吧,咱俩儿站一块。你叫什么名字呀?”

    “啊?你在问我吗?我叫朱志欣。”在班里一向不怎么说话的我,突然愣了一下,脸唰地一下就红了。

    “呀,你名字里也有‘星’呀!我也是!那我们就是两颗小星星啰,闪闪亮亮的那种。”她突然凑近,脸上还挂着甜甜的笑容。

    两个小姑娘的故事拉开了序幕,两颗星星也就此在夜空中相遇。

    后来,我们一起投稿进学生会,一起参加演讲比赛,一起给对方加油打气,下课手拉手去厕所,晚自习抬头数星星。是缘分让我们相遇,是友谊将我们相连。在那青葱岁月里,我们彼此依赖,互相信任,在一天又一天的欢声笑语中,三年的初中时光就这么过去。相对来说,我学习起来比较吃力,所以我们高考后去了不同的学校,但其间一直保持着联系。也许是两颗星星遇见了彼此,才使得那段岁月发亮。

    那是一个刚经历完期中考试的下午,火热的太阳把我的脸照得红彤彤的,一波波热浪扑面而来,被汗水浸湿的卡通短袖贴在了背上,湿漉漉的。刚从家里赶来教室的我,就发现黑板旁边的班级栏前围了好多人,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似乎在讨论些什么。我走近一看,原来是期中考试成绩下来了。我习惯性地从名单中列找着我的名字,可是盯了十几秒都没有出现熟悉的那几个字。我心里突然咯噔一下,感觉情况不妙。果不其然,当眼光扫到最后几行时,赫然发现“朱志欣”三个大字。没错,这次期中考试,我考了班上倒数第五名。

    我眼前突然一黑,感觉天都塌了,为什么会这样?深深的自责与内疚把我包围,那一张贴在墙上的A4纸,仿佛给我的人生判了死刑。“学渣”这个标签紧紧地贴在了我的心上,感觉怎么都撕不去,我越用力,它贴得越紧。那个下午的课,我都不知道是怎么过去的,整个人浑浑噩噩的,老师讲的话像一阵阵风,从耳边轻飘飘地过去。

    晚自习放学,我边哭边踩着自行车回家,妈妈像往常一样,贴心地为我做了碗热粥放在桌上,让我填填肚子。可此时,我哪儿有心情吃东西,进屋之后便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躲在被窝里让泪水打湿了眼睛,觉得自己很差劲的想法挥之不去。突然,那个贴着粉红色小猪印花的老式翻盖手机响了起来,原来是她打电话过来了,想跟我分享今天在新学校发生的有趣的事情。

    她听着我的呜咽,赶紧问我怎么了,我结结巴巴地讲了事情的经过。她爽朗地跟我说:“没关系的!考试只是检测你这一时间段的学习结果。咱有不会的试题,这次把它解决了,下次考试再遇到,不就会了吗?看你物理和化学的分数相对较低,近几个单元的知识点你有什么不懂的吗?我来给你讲讲。”

    在那个话费还是按5角钱一分钟算的日子,在那一个我极度怀疑自己的晚上,她整整给我打了两个小时的电话,给我讲加速、减速、直线运动,烷烃、烯烃、公式配平。细致的讲解和温暖的话语,仿佛一道光驱赶了我内心的阴霾。两个小姑娘的情谊,凝聚成了一股绳,把我从沼泽里拉出来。具体的题目,我脑海里已不太清晰。但我记得,在那个黑漆漆的深夜里,一颗星星照亮了另一颗星星。

    一天又一天,两颗星星在各自的轨道运行着,时不时发出信号,共同闪耀,时光就这样悄然流去。

    高三了,空气里都弥漫着紧张的气氛,一踏进教室就感觉到大家都在绷紧神经学习,不肯浪费一分一秒。一天,初中的班长找到我:“你还有没有她的消息?听说她高中同班同学说她生病了,好像有点严重。”我一下子就愣在原地:“怎么可能?上个月我们还一起出去吃了烤肉、逛了街的呀!我怎么不知道!”上课铃响起,而我的思绪早已乱成一团。我一下子冲出教室,赶紧给她打电话,想证明这是个假消息,一阵又一阵的嘟嘟声从耳边传来,我心里好焦急,只想她快点接电话。打了一次,两次……终于接通了。

    “喂,你在干什么呀?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

    “啊,是志欣呀,我是她爸爸,她现在状态不太好,可能接不了电话。”

    一场意外带走了她的生命,我仿佛经历了晴天霹雳。

    而后两三个月,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她,已然不记得多少个夜晚潸然泪下。

    后来去她家,看见了我们上课传过的小纸条“我会想你,在漫漫人生路的每一步里”被夹在一本物理辅导书里,上面还附着英语“I will think of you,every step of the way(我会想你,在漫漫长路的每一步)”,估计是她之后加上去的。我们一起去书店,一起吃大餐,一起逛公园的场景,又一次次浮现在我眼前。那一瞬间,我明白了,想要留住一个被时间偷走的人,最好的方法就是把她放在记忆深处。建筑会倒塌,生命有尽头,而真爱永存。

    一颗星星变成了流星,悄无声息地滑落天际。在它转瞬即逝的那一刹,迸发了光芒,迸发了它积蓄一生的温暖。而另一颗星星,在每一个露水滴落的晨,归鸟依偎的昏,都会如此想念它。 一如流云思念昨日缠绵的孤岭,微风思念初春共舞的细雨,残花思念相对无言的流溪。

    岁月的车轮滚滚向前,四季几度更迭。枝丫向上蔓延,愈发茂密的是我对她的思念,她何曾真的离去,她始终在我心里。

    责任编辑:龚蓉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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