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恋的故事（随笔）

    夏天的飞鸟，飞到我的窗前唱歌，又飞去了。秋天的黄叶，它们没有什么可唱，只叹息一声，飞落在那里。韶华易逝，青春不再，往昔的奢华一闪即逝，“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这是我喜欢的词句，虽然它带着浅浅的薄愁与无奈。

    “燕子去了，有再来的时候；杨柳枯了，有再青的时候；桃花谢了，有再开的时候。但是，聪明的，你告诉我，我们的日子为什么一去不复返呢？——是有人偷了他们罢：那是谁？又藏在何处呢？是他们自己逃走了罢——如今又到了哪里呢？”朱自清先生的一番感慨，不经意地撩起我人生多梦季节的少年情怀，回忆起我的三年中师生活的一段素缘。

    莲子是我上中师时的同学。入学时，我们都只有十五六岁，都是来自农村的孩子，我们这些中师生从众多初中毕业生中脱颖而出，带着稚嫩、纯洁的求学志愿来到这所坐落在风景秀丽的城市里的学校深造，一切感到新鲜而幸福。可令人惋惜的是，同窗三年，虽然彼此的音容笑貌都非常熟悉，我和莲子只说了两句话。这简直是个天大的笑话，是谁的性格谁的错？如今想来，真是错失了“机缘”，悔之莫及，毕业多年来很多次还在梦里追寻那些珍贵的中师生活多彩的画面……

    那时的莲子虽然也是来自农村的女孩，但她打扮亮丽，衣着得体，洁净整齐；肤色白皙，目光闪闪，脸庞娇嫩得像沾着露水的玫瑰花瓣，有时乌发像瀑布，有时扎着羊角小辫，就像童话中的水晶姑娘活生生地立在众人面前，充满清纯的魅力。在同班同学中显得比较引人注目，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我们的座位较远，我坐在教室的第一排，她坐在第五排，我们平时没说过话，但坦率地说我对她有好感，真想去了解她，亲近她，关心她，想体会这位异性同龄人的内心世界。作为同班同学，我们这个班集体的一分子，我认为我们之间包括其他同学，肯定有某种纯洁的情感和友谊，我甚至在心底用冰心的诗句来形容那种微妙的感触：繁星闪烁着，深蓝的天空，何曾听得见他们对语？沉默中，微光里，它们深深地互相颂赞了。

    不管怎么说，一见到她，就觉得身心愉快，虽然她对此全然不知。我的激情澎湃在她那儿没有一丝波浪的回响。

    随着时光的推移，莲子的青春靓丽的气质在潜滋暗长，节节拔高！令我身不由己地暗暗喜欢上她了。丘比特之箭射中了我，莲子整洁的学生装，轻盈的步态、活泼的神采、机智的谈吐深深吸引了我，早晨醒来看到第一缕霞光就想到她，一想到她一日的烦恼忧愁就随日落而消失。

    我记得一次美术课上，我画了一棵随风飘拂的细柳，所有的枝条都明显地显示出风向来，婀娜多姿，款款风情，诱人遐思。画的时候，我想着王菲可爱的样子，自己觉得画中这棵秀丽的垂柳仿佛倾注了她的神色举止，甚至带着她的呼吸！又在旁边画了一朵娇艳欲滴的月季，似乎也带着她的风华，我把那幅画折起来夹在相册里，珍藏起来，谁也不知道这是我的一点秘密。

    最吸引我的是体育老师在教我们跳迪斯科时，莲子的动作和节奏那么准确、协调而优美，令我自叹不如，倾慕不已！虽然如此，但我没有主动去接近她，更羞于表白。而她似乎从来没有留意过我，对我没有一点热情，更别说那种感觉。

    在我的感觉里，莲子就像是一个遥不可及、高高在上的上国公主，而我却成了一个衣衫褴褛的落魄小子。这朵带刺的玫瑰真令我局促而伤心，薄暮时分，明月如钩，我常常一个人踟蹰在校园外的柳堤上，排遣萦绕在内心的不快。陪伴我的只有溪水的清波细浪，放眼望去，远方一片朦胧，“怕会有鲛人在岸，对月流珠？”

    也许爱只是一种虚无缥缈的寄托。一种失落感充盈在我的心田，没有人慰藉我，但我依然为她祝福，希望她不要受到丝毫伤害，用虔诚的心灵和目光呵护她，就像泰戈尔说的那样：“眼睛为她下着雨，心却为她打着伞……”

    随着时光的流逝，那种若有若无的思绪如薄雾一样日渐消融，那种朦胧情感只能深埋心底，羞于唇齿间。只是莲子待我漠然无息的举止有时还使我恍若身处戴望舒悠长的雨巷之中……

    第二年暑假我们男生的行李全都放在了女生宿舍，然而我并不知道。秋期开学，当我走过女生宿舍时，她叫住了我，当时整个女生宿舍只有她，她远离着我恍若见到外星人一样冷冷地说：“那是你的席子。”“哦。”我卷了席子就往外走，心里不高兴，因为我已经找不到我的枕头和被子了，也不想问她。平日里都不理不睬的，可能就看不起我，我也不想迁就着搭讪。在她面前，我的心儿已结冰。这算是我们说的第一句话。

    直到要毕业了，临别的一天，莲子在教室里当我走过她的时候淡然地对我说：“给我张照片吧。”我心情平静，轻轻地把自己的一张照片放在她的课桌上。她把它贴在毕业纪念册上，我在上面题了一行字“愿你一生快乐，拥有素年锦时！”这就是我们三年同窗说的第二句话。

    班里每位同学的毕业纪念册大家传着写了毕业寄语，只剩下贴照片了，可后来我问她要照片时，不知怎的，可能没有注意我。莲子好像没听见似的，一种冷若冰霜的感觉袭击了我，那窘迫、尴尬的境地给我留下了难以泯灭的印象。眨眼间时光就喀喇地倾泻到多年后浩瀚美丽星空下我欢愉的心绪里了，那些脑海的冰雪与阴霾早早消融在灿烂的阳光下了。

    本来我在感情上已经对她没有什么奢望了，可她在临别的前一天竟然当着我的面对班里的一个同学说我有文采，这似乎是她对我唯一一句暖色调的评价了。那时的感觉就像是谁用针尖扎在我的心上，那迟来的话语“褒奖”使我五味杂陈，说不出的情愫电击了我，三年同窗带给我的竟是如此陌生如咫尺天涯的感觉！原来我那时喜欢读写诗词文章，有时信笔涂鸦自娱，不想这点引起她的注意。可她以前从来没有评说过我呀，我没有对她说什么，我想我们就要分别了。无声无息的结局平淡如一杯凉开水，尽管这杯水曾在我内心想象中炙热过、滚烫过，我们的交际可能就此别过，永无再相见了。

    如今想来，我们之间的隔阂可能也有我自身的原因，是我并没有真诚地、温柔地、大大方方地走进她的内心。我没有自觉地寻找我们的共同语言，致使她也漠不关心我，对我没有依恋感。这不怪她，就像歌词里说的：“我想是我不够温柔，不能分担你的忧愁，如果这样说不出口，就把遗憾放在心中。”

    往事如烟，岁月静好，真水无香，素心无忌，唯有祝福。而我呢，只会感慨“人生若只如初见！”不，那“初见”的美好已经永远镌刻在心间了！不管怎样，三十多年来，我都衷心祈祷莲子一切平安，爱情甜蜜，事业成功，阖家美满，幸福的甘霖永远滋润她的心田。只愿她过得比我好，有一个负责任的男士为她遮风挡雨，悉心照料，我的一颗揪紧的心便释怀了。

    “花开花落不长久，落红满地归寂中。”回首往事，这是我对人生的一丝感悟。一切正像捷克诗人塞弗尔特说的:“生活中，我们总是过早地离开了幸福的青年时代，把它甩在了后面，直至生命快到尽头我们才感到青春不仅短暂，而且飞快地逝去，快得令人眩晕，快得我们都来不及领略它的甜美，它的芬芳，它的繁华。这些事物的美味还将久久地留在我们的舌尖，但已只是作为自我谴责的回忆而已。生活总是把我们带向远方，我们总是在与离去的河岸告别。”

    我们之间虽然没有爱情，但三年同窗之情始终萦绕心田。这份缘似乎超越在私情之上，尽管一生无缘牵手又如何，又有谁的人生没有缺憾呢？假如时光能倒流，有谁不愿奔赴圆满的结局？感谢这份生命的缘，青春绮丽如诗，中年沉稳如散文，让这些不成形的文字载着期间的得与失漫游在人生浩瀚无边的历程中去吧，只是我忘不了：莲子清如水，清如水的莲子，这就是少年初恋的印痕了。愿岁月晴好，一切随缘！

    责任编辑：谢宛霏

河南南阳市大陈营小学教师 陈云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