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光年（散文）

    十八岁的那个夏天，距离我已经有些遥远。刺眼的阳光、蝉鸣、整齐排列的课桌、堆积如山的资料书和考卷、考完最后一科后的肆无忌惮，冰激凌入口的那种幸福感，一切，又如排山倒海一般，重新打开我的记忆闸门，青春在此刻，就定格了永远。

    我们都曾经历过那样的高三。要用怎么样的词语来形容我们的高三，各种各样的口号震耳欲聋，“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这样的直白简洁，挑动着你那颗本就敏感脆弱的神经。黑板正前方的日历，一天天的倒计时，更是让人心要提到嗓子眼上。那时，我们穿着宽大的校服，横行在校园里的每个角落。然而教室，却成了我们的第二个家园。书桌上的书，还有堆在箱子里的书，都像一座座巨山，等待着我们去攀爬。黑板上纵横交错的数学符号，交织的季风和洋流，还有那些早已烂熟于心的文言文和古诗词，密密麻麻，让人睁不开眼。老师苦口婆心，我们不敢有丝毫懈怠，我们用尽自己的全力，来为自己这十二年的寒窗苦读，书写一个最完美的答卷。

    唉，这“痛不欲生”的高三，每一天都曾想过快点结束离开。在宿舍终于结束一天的学习之后，疲倦地躺在床上，心也飘出了时间的海洋，支撑着我们的，是前方那条暂时还看不见的，五彩缤纷的大学路。是结束一切“折磨”之后，那漫长的三个月假期，我们终于可以丢掉课本和考卷，酣畅淋漓地玩游戏看电视到天黑，我们终于可以离开这间待了几年的教室，心跟身体一起，飞到五湖四海，我们憧憬着，我们期待着，黎明冲破黑暗。

    但是偶尔的，又会觉得一切早已习惯。任何事情，牵扯到“再见”和“告别”这样的字眼，似乎又会多几分伤感。高三也并不全是无尽的黑暗，我的记忆里，其实还存留着无数的温柔片段。

    在老师不注意的时候，偷偷传的小纸条，接过后迅速看一眼，又装作没事人一般，小心翼翼地藏起来。小纸条上写满了那个年纪才会有的烦恼和心事：某次月考失利，心一下子坠落到谷底，朋友会在一旁写下一个“加油”，再画一个大大的笑脸。又或者是某道数学题的解题思路，接过的纸条却带有暧昧的弧度，那是心动的男生，刻下的印记。小心翼翼地收藏着，高三的小纸条里，写满了故事。回到宿舍，终于结束了在老师眼皮底下的“折磨”，在分秒必争的时间里，有些心事，也只能此刻找人说说。我还记得高三的那些日日夜夜，距离考试的时间越来越短，时间像怪兽，张牙舞爪在前方等待着我。而我一蹶不振，就像是丢了盔甲的士兵。而青春里，总是有这样珍贵的朋友，我们好不容易等到宿舍阿姨检查完后，再偷偷摸摸从宿舍溜出来，宿舍走廊一片漆黑，我们偷偷找到一个小角落，开始倾诉自己的烦恼和心事。

    高三是一个脆弱又敏感的雨季，一次大考就可以击溃我们，好像它可以决定我们所有的未来。我的数学一塌糊涂，鲜红刺眼的分数，让我看不到自己的未来。好在身边还有并肩同路的朋友，她们总是会耐心地安慰鼓励我，告诉我一起坚持走到最后，走到黑夜的尽头。也曾记得无数个深夜，困得就要在自己的小桌子上睡着，但还是咬咬牙坚持，告诉自己再多做一道题，多背一遍文综，再多记一个单词，一切似乎都会不一样。我重新设下清晨6点的闹钟，每天天不亮时就醒来，走出宿舍，四下还是一片漆黑，就像我们迷茫困顿的高三。我背着书包往前跑着，一秒都不敢耽误。在每一个清晨伴着朗朗的读书声犯困，又在每一个漆黑的长夜里，带着梦想入睡。高三，我们去赌一个，鲜艳璀璨的未来。

    6月如期而至，高考迈着它的脚步缓缓而来。那一天，蝉鸣格外聒噪，盛夏的阳光，让人觉得灼眼。同之前的无数次模拟考一样，我们走上考场，整装待发，开始高中三年最后一次的考试。同以往的很多次一样，早已烂熟于心的公式，单词，全部在考卷上纷飞，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考卷上写下的东西已模糊不清，只是这高中三年的记忆纷纷扬扬，像老电影一般，一幕幕在我眼前重映，这些片段，都永远地定格在十八岁的夏天。“请考生立即停笔”广播里冰冷机械的女声响起，最后一科英语落幕的同时，也意味着高中三年的终结。学生们如释重负地走出考场，高考过后是极致的狂欢，极致的绚烂。毕业晚会上，弥漫着别离的伤感，眼泪流得不听使唤，我们学着大人的样子，举杯交错之间，诉说着告别的语言。第二天恍然发现，那些书本和卷子，都已经失去了它的意义，心里感到怅然若失。高考结束，我们又马不停蹄朝下一个路口走去，没有人会永远停在原地，而十八岁的夏天，也永远都不会再回来。

    很多年以后，当我们已经告别了青春年少，当我们终于长大变成熟，也终于明白，人生的路有无限多条，高考不是人生唯一的答卷，它并不能书写或者决定我们的将来，在漫长岁月里，还有无数的人生难题和考验。高考不是终点，而是一个开始，它似乎有些短暂，仅是漫长人生中的三年，但它又是那么重要，它记录了我们的懵懂青春，记录下我们最努力认真的模样，它是高中时光的终局，却又像是一个新的起点，我们就从这里开始，我们就这样一路跌跌撞撞地长大。

    愿所有的努力都不被辜负，愿每一场高三都能得到救赎。

    责任编辑：谢宛霏

首都师范大学硕士生 余茂园（24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