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回到老家的村子,总是有所感怀。新的发现让我如初来乍到的客人般陌生。狭窄的路宽了,坑坑洼洼的路面平整了,房舍翻新或新建的多了。晚上路灯亮堂堂,监控时时护卫着村子的安全。种植业、养殖业遍地开花,这个村子都不像是我认识的那个模样。而在诸多变化里,只有一个地方依然保持着存留,那就是村头那口老井,它曾是全村人赖以生存的水源。
打我记事儿开始,老井就如一位慈母沐着春风一直站立在村口,一年四季用乳汁哺育村民。每天,父亲欢喜地提着空水桶轻飘飘地出去,再有个把小时的功夫,悠悠两桶水架在父亲的肩头,父亲高兴的劲头都写在脸上,好像捡回宝贝似的。后来,我问母亲每次去那口井打水,父亲为啥那么高兴,母亲笑着说,那口井曾在大地震时提前预警,它宛若村子最亲的人。
1975年海城大地震的情形,村里的许多老人记忆犹新。在地震前,许多迹象都表明了不寻常的自然灾害要发生。村里也传达了上级通知,人们从正房里搬出来,在院子里搭起简易的棚子。村口24小时有人执勤,大家为地震来临做好了充足准备。
大地震是在傍晚发生的。那晚特别的安静。突然有人喊了一嗓子:井水翻上来了,要地震啦,大家赶快出来吧。寂静夜空回荡着喊声,村里的狗也此起彼伏叫唤起来。村民们迷迷糊糊地听到这喊声,纷纷叫上家里人,赶紧跑到安全地带。过了片刻,大地开始颤抖,地震以宏大威猛的力量肆虐着村庄,人们惊恐,喊叫,不是一般的慌张。
好在地震虽猛,但村里组织有序,差不多半个多小时的功夫,地震平息了,人们这才安静下来。
事后,有人问起执勤的人,怎么发现的地震征兆。他说,地震前,只听村口老井突然发出声响,紧接着井水翻着水花猛地窜出来,像被惊吓到的孩子。
自打那以后,人们看待老井便有了亲人般的温情。每天,都会有人给老井清理一下周边的卫生。人们常说吃水不忘挖井人,而在老家的村子,吃水更不忘老井情。在老井的周围搭起了棚子,沿着井口四周,铺上了红砖,老井越发有了古朴而悠长的气息。常常人们在井边说着话,唠家常,心里也觉得特别踏实。仿如,老井是村子的一员,同喜同贺,不离不弃。
自来水入户后,家家不再去老井挑水。老井彻底告别繁忙,但村民们并未忘记老井,还保持着多年的习惯,不挑水了,来此坐一坐,唠唠嗑,热闹依旧。新农村建设时,老井成了村子的地标,一身华丽的装扮。牌楼式的亭台立在头顶,台阶簇拥在四周,老井的简介用石碑矗立在路旁,它也有了与时俱进的行头。岁月里,老井陪伴着村子,长长久久,不分离。
我是吃着老井的水长大的,很多人和我一样吃过井水后,走出了乡村,在外打拼。不管打拼的日子有多苦,回念村子时,那种思乡情感和老井的水一样满是甘甜的回味。
最近几年,常回老家看看,常去老井身边坐坐,心里就越发安稳,暮年归根,那种踏实的感觉,只有喝过老井水的人才最能知晓。
责任编辑:龚蓉梅
甘肃中医药大学基础医学院学生 陈冬格(25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