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黄昏（随笔）

    人的一生最难忘的莫过于童年，有“无数”天真烂漫可以自由“挥霍”，而成年以后，似乎总是有太多牵绊，不得不变得庄重沉稳，甚至谨小慎微。

    于我而言，难忘的童年故事，也总是在黄昏里出现，放学准时冲出校门，踏上回家的旅途。太阳西斜，落日余晖拉长身影，走过小桥流水，穿过丛林山径，踏过柔软的青荇，听着麻雀、知了一路欢歌。仰望晴空，细数流云慢慢滑过，倦鸟归巢，轻嗅晚风夹杂着花香，金灿灿的稻田酝酿了甜蜜的遐想。

    与我一起的还有同村玩伴，跑一阵，歇一阵，摘野果、打弹珠、打纸板、打沙包……有趣的事似乎总是与“打”字密不可分，甚至偶尔还会打起架，但日日相见，几天过去，也就烟消云散，照样玩得汗流浃背，不亦乐乎。偶尔忘了时间，月上柳梢，炊烟回荡在山间，大人们打着手电筒，挥舞着细长的树枝，催促着回家，打骂一顿是常有的事儿，嘴里赶忙承认错误，但一觉醒来，好像又忘得一干二净。

    若是到了周末，黄昏就更显得弥足珍贵了，“放下书包，拿起柴刀”，农村孩子从小是闲不下来的，干不了繁重的农活儿，就要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务，砍柴烧水、喂猪，等等。我曾一度很羡慕猪，躺着不动等我把饲料倒进“猪槽”，它们懒洋洋地蠕动着身子，有时候干脆就把脑袋伸在饲料边，闭着眼睛享受着美味。

    一整天的忙碌，直到夕阳西下，大人们扛着锄头从田间地头回到院坝才告一段落，农具被安置在屋角，打磨的锃亮，洗手擦汗，饮茶祛乏，天还没彻底暗下来，就在院子里与父亲下一盘象棋，方寸之间，马嘶炮鸣，看看谁更“老谋深算”。鸡子、狗子总会围在身边，东啄一下，西蹿一头，母亲打趣道：“要是把它们都教会了，那可就真的长本事了。”偶尔也会跟着母亲到邻里间串门，听听家常，聊聊奇闻轶事，或者索性就躺在山间小径的落叶上，看着太阳慢慢隐退，萤火一点点明亮，星星闪烁着眼睛，月亮冷不丁地就出现在树后，为黄昏画下雪白的句号。

    当然，童年的黄昏也有失落。父亲第一次外出务工就在黄昏里，一个大大的牛仔背包装满了衣服、零食和证件，消瘦的身影像一道闪电，藏在背包后面，像是两脚蜘蛛，拖着沉重的身躯消失在夕阳的尽头。那时，我原以为最远的地方就是集镇，直到母亲打开地图，慢慢和我说，我们在这里，你爸要去那里。坐汽车穿过镇，搭上火车走出省，然后要经过一天一夜，才能到这个新的地方，我疑惑地看着她，但又不知道该问些什么。后来，父亲每隔两三年回来一次，几天过后又在相似的黄昏里，背着同样的背包，带着同样的身影，踏上同样的旅途。

    童年的黄昏，我有过很多疑问，比如什么时候会长大？离巢的鸟儿又会去往哪里？一棵树是自由的，还是生来就失去了自由？一朵云是怎样的出现又消失？也会从小云长成大云吗？也做过一些傻事：挖蚂蚁洞、掏鸟巢、捉蚂蚱，还和小伙伴烤红薯不小心点燃邻居家的稻草垛，跟着大人下地干活儿躺在树荫里呼呼大睡，等等。有些疑问慢慢地也就忘却了，有些疑问又会在黄昏浮现，但那些故事终成了过往，成了夕阳里的一道剪影。

    如今走过而立之年，黄昏依旧，童年却早已不再，似乎像是一个梦，在脑海里反复上演，时刻提醒自己，人生路上不要忘记那些美妙的风景，更要珍惜生活中的点滴，以饱满的精神迎接每一次日出，以豁达的心态面对每一次日落，静静享受和品味这趟独属于自己的旅程。

    责任编辑：谢宛霏

四川遂宁市第六中学教师 熊聆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