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口（散文）

    七月。

    火热的阳光炙烤着大地，温热的气息在空中游荡，路旁的老树缩卷着叶子。依稀可见远山上几只喘着气的白羊，不时有牧羊人的唤羊之声，却不能穿透炽热气息的屏障。

    一行人轻飘飘地缓步走在山间羊肠小道上，脚下是生硬的泥路，每走一步似乎都感到脚印里冒出热气。

    这是我的第一次支教。我知道，不多久我便会见到鲜红的五星红旗飘扬在青砖白墙的小操场里，见到如同十年前的我一般欢闹的孩子，而邻近的村子炊烟飘过校园，淡淡的烟火气息扑鼻而来。

    终于在傍晚时我们抵达村子。夕阳在不知名的高山后露出一角，照着暗黄色泥墙上经雨水冲刷后留下的沟壑，门前缝补衣服的老人和立着毛的黄狗，照得务农晚归村民脸上的尘土发了光。

    学校的木门吱呀一声沉闷地开启。转身便可以看尽整个操场，教室的两扇门似乎张着大口，可任由孩子们钻进钻出。南墙上开了小窗，却没有窗框窗帘等任何遮挡的东西，完全暴露在空气中，随便让光亮从外面照射进来。桌子大多缺了角，凳子裹了几缕布条来固定。

    我们将几张桌子拼凑为床，夜晚透过瓦缝群星依稀可见，每晚伴着蛙叫虫鸣之声入眠。清晨，夜色未尽，薄雾残存在山间，这预示着新的征程即将开启。

    孩子们正是最闹腾的年纪，会在课堂上扭打起来，会在课间休息时跑到山上看牛，会把泥块扔在我身上。孩子们不像书上写的那样乖巧，个个都有鲜活的生命色彩。

    十天以后，我被这样的现状打垮。一天两餐的生活常常让我半夜饿醒，山上的昼夜温差常常让我处于病痛之中，孩子们的顽皮让我心慌。我不顾其他人的阻拦，独自踏上了返回的路。

    前面，是路口。

    路口，细长的盘山公路急剧向下，似乎一下子把人卷入可怕的漩涡，再直直地将人甩出很远。路边的庄稼耷拉着脑袋。一个孩子趴在牛背上的影子由远及近。一个老人正在地里挥着锄头。我似乎看见一个以前的自己和一个将来的自己，正向对方告别。日光透过树梢泛起白光，烈日炎炎像极了火热的青春，而我却即将退场。

    我再一次回到那群孩子中间，回到我本不应缺席的世界里。

    顽劣是孩子的天性，艰苦不是消磨人意志的理由，我似乎忘记了自己正当的年纪，几乎错过了应有的理想信仰。

    我们为学校换上新的五星红旗，当它在空中郑重地飘扬起来，如同火红的青春和彩色的生命，再一次燃起希望的熊熊烈火。

    我又记起那句话：“乘风好去，长空万里，直下看山河。”

    特邀编辑：董学仁

绵阳师范学院学生 罗顺燕（24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