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月鸟（小说）

    “你吃了我亲手做的东西，我们就建立了关系。”清晨，我把刚煮好的鸡蛋和牛奶递给食梦貘，顺手摸了摸它的毛发。我说：“那么现在，我们是朋友了。”

    “是的。”食梦貘用小爪子把吸管插进牛奶盒，有点儿费力，“那么作为朋友呢？我想建议你，可以多跑跑步了。为了你的健康，你现在确确实实有一点微胖了。”

    好吧，虽然别人也说过，但食梦貘的建议，让我有了敢于正视自我的勇气。后来，在食梦貘的建议下，每天清晨，我就跟它就出去跑步。我们沿着河跑，有时候会聊天，当然别人看不见它，所以看起来是我一个人在跑步，我像自言自语一样，看起来有些奇怪，但是更多的时候没人注意我。

    一天，清晨，我和食梦貘正沿着河岸跑步，遇到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这件事情可能你也遇到过，但是没有注意到。当时河边有很多人在钓鱼，但是他们竟然连装鱼的桶也没有拿。我本来以为他们并不是想钓鱼，只是无聊想打发时间。但是看见有那么多的人一天到晚在这里钓鱼，未免觉得这里或许出了什么事情。

    我继续跑步。前面是一个石桥，桥上没有护栏，只是石柱。很多人坐在上面钓鱼，偶尔飞走两只白鹤。本来在桥上，是应该可以闻到江水和风的气息的。但是，我闻到的只有一股很强烈的饲料的腥味。很快，我看见，他们把鱼饵戳成一个球球，然后挂了四五个鱼钩，看起来真的很奇怪。我发现，情况好像和我想的不一样。

    我看见有一个人来来往往，评价他们钓的鱼。一看见有大鱼上钩了，就像立即跑过去买鱼。我一开始想，是不是她觉得自己吃买刚钓的鱼才新鲜，但后来发现并不是这样子：他们把鱼直接放在漏瓢和口袋里，也不怕干死了。更奇怪的是，居然还有人能够看到食梦貘，并且和我们打了招呼，以前别人都看不见我的食梦貘的。

    “你们要吃鱼吗？刚钓的。”对我打招呼的一个小男孩，他手里提着一条鱼，问我。

    “我很少吃鱼。”我摇摇头，又问道，“你们？你可以看见食梦貘？你叫什么名字呀？”

    “是啊。我叫沐月。”他继续说，“你可以换一只沐月鸟。只要你能在一天中钓到当天最大的鱼，并把这条鱼献给它，它就可以帮你实现愿望，是真的实现哦。”

    “那可以帮我减肥吗？”我惊喜地问，“就是不用跑步、不用节食也能变瘦的那种？”

    “当然啦，只要你们能钓到最大的一条鱼，并把这条鱼献给它。”男孩说，“走，我带你们去看看。前面有人钓了好大的一条鱼，有十斤多，很可能是今天最大的，快去看。”

    我赶快跟着男孩的步伐往前走，只见很多人围观，果然前面的渔网里有好大一条鱼。中年男子拿着渔网，那个鱼比他的下半身还高，将近有一米长了。一个正跳广场舞的女人立马停下来，说要买他的鱼，但是男子却说，“这个已经有主了。你买不到了。”

    这个主人是谁呢？人们围绕它不停拍照，鱼的眼睛是灰白的，好像蒙上了一层雾气，看起来让人难过。我于心不忍，跟了上去。接着就看见，他到了一个庙边，庙边有一个大榕树，上面挂满了鱼骨头，还有一条红丝带。

    相传，这间庙特别灵验。而这间庙供着的不是什么神仙，而是一只木月鸟。这只鸟被放在水中央的一颗石柱上，四周有四条大鱼。每天都有一只最大的鱼被钓起来，幸运的人可以带着这条鱼去找庙祝。被确认以后，这个人可以写上这个愿望，用红布包裹着，放进鱼的肚子里，然后绑在榕树的气根上。如果木月鸟吃了这只鱼，供奉的人再献出一点点代价，沐月鸟会帮这个人实现愿望，任何愿望都可以被实现。

    听起来确实很诱人。在有人证实这件事情的真实性后，很多人相信了它。当有一个人因为献祭大鱼中了五百万的彩票后，从此无数人把沐月鸟信奉为神明，他们一天都不工作，时时刻刻守护在河边，手里拿着钓鱼竿，只希望在这里能钓到一条大鱼，从而实现自己长期以来的愿望。可我一直隐隐约约觉得哪里不对。众人都狂热起来，想要挤进去看热闹，但是我却只想离开，这让我觉得很害怕，可是我又说不清哪里不对。

    “愿望是要靠自己实现的，靠他人得来的，往往都是镜花水月。他们每天在这里钓鱼，只能有一个人可以钓到最大的鱼，其他人连工作和自己的生活都荒废了。”回去的路上，食梦貘说，和我的感觉一样，“这个很难说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情。”

    又一天早上跑步的时候，我遇见了一个老者，一直有一只鸟跟着他，这个老者看起来有点眼熟，像昨天的青年。然后我就问：“爷爷，你也来跑步啊，昨天那个是你孙子吗？”

    “那个人也是我啊。”老者说，“诶，你怎么叫我爷爷？我有那么老吗？”

    “啊，怎么会这样子？”我问，“昨天早上的时候你还是一个青年，今天早上再遇到你的时候，你就变成一个老人了。不信你问那只鸟。”

    “这只鸟有名字，叫沐月鸟，它给了我很多很多钱。”老者说，“有一天在月光下我和这只鸟做了一个交易，和那个月亮签订了契约，我用我一个月的时间交换了十万块钱。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就交换了几天，没想到会这样。”

    “怎么说呢？”食梦貘说，“你出卖了自己的时间。白天的时候，你看起来很正常，什么事情都没有。一到晚上，你的身体就被那只鸟占据，然后你就开始摸鱼。没错，就是摸鱼，你是夜钓者。对吗？”

    “什么，未老先衰？”老者觉得很痛苦。“我后悔了，这不是我原本想要的，拿到钱也不开心。我原来以为自己找到了实现梦想的捷径，却付出了更大代价，忽视了自己所拥有了最珍贵的东西，这不是我原来想要的，我想要解除契约，拿回属于自己的青春。”

    “可以是可以。”沐月鸟说，“但是呢，你拿了多少钱就三倍还回来，违反契约的话是要赔三倍的。这一个月，我给了你十万，你赔我的话就要赔三十万才可以撕毁契约。我们签了十个月，也就是三百万。之后，你会变为哑巴，记忆被消除，你会离开现在所生活的地方，不再认识自己的亲人，也不会再有人认识你。”

    后来的一个夜晚，虽然条件苛刻，老人依照约定，来到了庙前，也带来了东西，然后撕毁了契约，少年重新变成了自己。我才发现少年原来不叫沐月，叫作苏鹏。

    “当我找回名字的时候，我就成了真正的自己。”男孩说，“我在看协议的时候，发现那只沐月鸟，它因为犯错，被鱼镇压在水中，当最大的鱼消失，它可以逃出来为祸人间了。目前，它只能引诱贪心的人，来实现自己的愿望，而通过供奉大鱼来祈求得到沐月鸟实现愿望的人们则会传递这种罪恶。它表面上看起来是实现了我们的愿望，但是实际上，我们不过是提前获得了我们应该通过长期积累所应该得到的，沐月鸟的罪恶会传递到许愿的人身上，从而承受更大的苦难。我们与愿望背道而驰，活成自己最最讨厌的样子。就像那个中了五百万的人，他一开始非常开心，但是后来因为这五百万，妻离子散，自己也染上了坏习惯。但他本来可以活得很好，只要他通过自己的努力，最后也会实现自己的愿望，但是他没有，你们一定要克制好自己的愿望。”

    可惜的是，他的这番话，再也不会被听见了。天下了很大的雨，岸边还有很多垂钓的人。被捕捉的鱼王以自己为祭祀，诅咒所有吃鱼的人。环境被破坏，污水被导入江河，现在，鱼是有病的鱼，吃鱼的人，也吃出了病，太多的人钓鱼，生态多样性被损坏，环境又进一步变坏，沐月鸟趁乱逃了出来。大雨淹没了一切，就像没有开始过的样子。

    本来一切都来得及的，我们可以控制，把环境治理好，一切从现在开始，也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来实现自己的愿望。“今天下雨，也要注意运动哦。”食梦貘监督我。

    “好的。”我说，然后起床准备跑步了。“还是要依靠自己奋斗实现梦想呀。”

    责任编辑：曹竞 毕若旭

刘琴（23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