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书,贯穿了我整个童年。
记忆中的第一本小人书,是在舅舅的褥子下面发现的。五岁时的一个早晨,当我从睡梦中睁开眼睛舅舅早就起床了,翻身时感觉后背被什么硬东西硌了一下,我气恼地翻开薄薄的被褥,发现下面是一本包了好几层纸的小人书!怪不得好几天半夜醒来,我蒙眬中看到舅舅就着昏暗的油灯看着一本书,应该就是它了。为了防止被舅舅发现,那天早上我假装肚疼,赖在被窝惬意地看完了这本小人书,结束的时候阳光已经透过陈旧的窗棂照到了我的屁股上。
冬天夜长,是一个容易做梦的季节。白天没有什么事情,放寒假了更是无所事事,我决定捡碎玻璃片卖从货郎手中多买几本小人书。几位表弟、表妹虽然不知道什么是小人书,想到有钱可以买大糖吃,一个个乐呵呵地跟在我的后边捡碎玻璃片。
碎玻璃片两分钱一斤,最厚的小人书接近五毛钱,我只能偶尔象征性地买一块大糖让表弟表妹们过下嘴瘾。碎玻璃片极容易划破手,捡的时候要特别小心,另外很多人家的碎玻璃放在屋后起防护作用,我们得偷着去捡,要是不小心被主人家发现了还得赶紧倒掉跑开。村上的碎玻璃终究是有限的,哪够我们一个冬天捡的?何况捡的又不止我们这一批人,后来没有碎玻璃片见到整的玻璃瓶立马摔碎了捡起来,那时我们哪里知道其实整个瓶子能卖五分钱。
皇天不负有心人,经过我们一个冬天的努力,终于换来了六本小人书!表弟表妹们争着抢着要看小人书,原来他们也是喜欢看的,害得我白白给他们买了好几次大糖。
夏天到了,我们又有了新的“商机”攒钱买小人书——撸白条,就是割下柳树枝条撸去叶子和树皮,晾干了卖给小商贩。从柳树枝条刚刚开始冒出叶芽,我们就锁定了要割的柳条,当知了在枝头欢唱的时候,我们已经全副武装穿梭在柳树丛中了。
“小巴狗,上南山,割树条,编罩子,淘大米做干饭……”我们头戴柳条帽,唱着欢快的歌曲,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像野战军一样在柳丛中摸索前行。细长无分叉的柳条最佳,割下来要注意掐去有洋辣子的叶片,不然背在背上可就倒大霉了,虽然汗流浃背但没有一个人敢懈怠。
将割到的柳条用两根筷子粗细的树枝夹住,先向后撸一遍,随着“刺啦”一声树皮应声剖开,再调过来咬住后面,两根树枝夹住枝条向前一推,树皮掉落一根雪白的枝条便出来了。用嘴咬,舌头经常会浸染柳枝苦涩的味道,至今想起还有些涩涩的。为了保证柳条颜色雪白,撸过的柳条必须马上放在太阳下面曝晒,当我们的柳条晒得脆脆的时候,收柳条干的小贩就串街走巷地吆喝了。卖柳条的“银两”是非常可观的,每次都是一二十元甚至更多,买小人书绰绰有余,剩下的就“留着交学费和买新衣服”了。
另外,我们还会到槐树丛中撸刺槐叶晒干了去买,据说干槐叶是用来生产蚊香的,槐叶每次撸的不是很多,刺槐针经常把手扎得千疮百孔,我们不喜欢这活儿渐渐被淘汰了。
小人书有的在货郎那买,也有的是爸爸带着我们到新华书店去买,几次三番下来我的小人书数量相当可观,《薛刚反唐》《岳飞全传》《戚家军》《白莲教起义》等都有全套。上小学的时候我家是同学们最喜欢来的地方,隔三岔五我也会带上几本到班级炫耀一番,看着同学们争相传阅,我的心里总是美滋滋的。
现在,我的书橱里还摆放着三十余本小人书,每每摩挲、翻看着它们,那些小人书定格的旧时光瞬间穿过时空的栅栏闯到我的面前,手上当年被碎玻璃片割破的地方似乎还在隐隐作痛,被洋辣子蜇过的地方还在红肿奇痒……
责任编辑:谢宛霏
江苏连云港市实验学校教师 李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