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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09月06日 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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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的报刊亭(散文)

上饶师范学院学生 黄宏莹(22岁) 《中国青年作家报》( 2022年09月06日   08 版)

    毕业后我回了家,延续之前的习惯,我在黄昏时候散步,只为见一见这一刻钟的夕阳。板鞋和水泥路的碰撞在耳边回响,同车轮对柏油路的倾轧构成复调,呼啦、呼啦、呼啦……我七岁的时候上小学,六年后来到这所中学,那是十三岁,十三岁时此地有一座报刊亭。我幻想亭子里卖着印有我作品的报纸,作品里写着此地发生的故事。亭内的女子消瘦无比,她的目光定格在面前不静不闹的长路。

    我的作文里有一处不灭的紫藤萝,我用它编织过一场暴雨,我声称自己在倾盆大雨后同父亲和解。而作文的另一个版本,我说自己偷看了父亲的日记,其实父亲从来不写日记。我试图描绘出我与父亲之间人们称之为“代沟”的东西,其实那不过是我一直都学不会的交流与宽容。每一个编造的故事都得了高分,或许因为老师看到我写出了真情实感。而我的朋友,她的作文里有一位发小,我不知道她是不是编的,她说她同发小预定了见面的时间,然后把手机锁在抽屉里。她想对抗些什么。她来到约定的地点,总也等不到那个说好要来的人。她没有手机……她的作文也都是高分,我们都被她的真情实感感动。

    下了课,我们就去生满紫藤萝的长廊下,消遣那不短不长的课间。我们种树,让这些小家伙在我们指定的地方生长。树们暗自地比,看看谁长得更好。除了彼此的比较和嫉妒之外,我们是无话不谈的朋友。我们曾在春风里滑草,烂了的木板便是滑翔伞。我们顺流而下,是碧玉妆成的杨柳,是春天眷顾的风筝,是因风而起的蒲公英……我们在石头堆里寻宝,不理旁人的目光,不是幼稚无聊的小孩,是在发现无人问津的宝藏。我们在久不经营的商铺探险,从空荡荡的一楼走到黑乎乎的二楼,“这里没人!”这里当然没人,四壁空墙回荡起胜利者的声音。我们在即将分别的十字路口停留,红灯、绿灯、红灯……我们走过三年又三年。

    科技真的让交流更容易了吗?是的,这一点毋庸置疑,我凭借一通电话便轻松斩断了一段关系。是的,从那以后,伙伴来自五湖四海,人们在自己认可的圈子里画地为牢,将无所顾忌的排他视为理所当然。关系,不再以时间计深浅,十年八年沦为一串数字。关系,也不再以距离论亲疏,人们都说异地的恋人容易分手——也许异地的友人也是,但分手的原因真的在于异地吗?如果你愿意,让一封信跋山涉水又如何?如果你不愿意,你甚至都无法想起,原来还可以动一动手指,联系到不在身边的人们。

    放了学,我们到报刊亭买辣条,卖零食是许多报刊亭的副业。那个女人没事的时候,就坐在亭前的一把竹椅上,偶尔用扇子赶赶近身的苍蝇。看到有人来,就进去转两圈,她的手指又瘦又长,夹起两包辣条漫不经心地丢在台子上:“一块钱。”我递上两枚黄铜色的硬币。我们边吃边聊,你吃一根我的,我吃一口你的,反正街边的扬尘看不见,我们都没有把灰尘吃进肚里。

    “听我妈妈说,那个女人精神不太好。”

    “啊?”

    我大受震撼。

    我抬眼望一望天,少女的天空没有夕阳的金碧辉煌,那是草长莺飞,晓风微云。总有人和我说,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去想了,这确实不失为一个专注精神的好办法,可是过去了就真的不再想了吗?回忆不是再淋一场情绪的大雨,而是松一松生长自己的土壤。

    我不是念旧的人,每一次回忆都仿佛蓦然回首。脚下的路是新的,车下的路也是新的,我猛然发现这所学校边上的报刊亭已经不在,那个女人去了哪里?她如今在做什么?

    请允许我套用一下沈从文先生的结尾。她也许去了别的地方卖报,她也许早已不卖报。

    责任编辑:龚蓉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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