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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09月27日 星期二
中青在线

食夏记(随笔)

淮北师范大学学生 陈秋旋(21岁) 《中国青年作家报》( 2022年09月27日   09 版)

    莲蓬

    看到朋友圈里一个自幼生长在秦地的女孩子说,以往在地铁出站口之类的地方看到摆摊买莲蓬的,只当作是供观赏把玩的,不知原来还可以吃。

    我觉得很遗憾!每年莲子的“赏味期”不过短短一月有余,她还错过了这么多年。

    小学毕业前的暑假,都是在外婆家度过的。老一辈人不是特别习惯使用冰箱,遇上放不了多久就要拿出来吃的东西,更多是放进碗橱。碗橱是木制,很高很大,几乎占去厨房外的整面墙,两扇橱门上蒙着网纱。

    她清晨去菜市场采购最早的一批蔬菜。到了上午十点左右,离饭点将近不近,早饭却消化得差不多了,便打开碗橱,取出两只新鲜的莲蓬。那时候她还比我高很多,一个莲座不一定每个洞里都是饱满的,不知是出于什么风俗习惯,她会剥出那些空心的,啪一声按在我的额头上。

    六七月份的莲蓬,还嫩,有汁,莲子心是淡绿的,有的还冒着一点晶莹发亮的黄。这时候吃,极甜,甚至心比肉还要甜。我吃莲子很熟练很快,拇指一摁一翻,就从莲房里翻出一个放进嘴里,门牙一咬一挤,壳就到了手上,肉就到了嘴里。这时的莲子壳也是水灵灵的,很薄,容易咬开。

    莲子呈一种温润且富于沉淀感的白色,我不愿用乳白、象牙白之类的词来形容——何必要借助其他事物呢,就叫莲子白不好吗!

    过了七月中旬,莲子就老了。莲房的颜色很明显地浓郁暗沉了起来,壳也硬了。再上嘴,就有一股涩味,壳和肉中间的那层薄膜褐色的纹路也老了出来。这时的莲子,淀粉含量丰富,适合煲汤、煮粥、制干,莲心入药。

    莲蓬只有等完一朵莲花开落之后才能收获一个。长大后,从汪曾祺先生处得知,“红花莲子白花藕”。我喜欢红花胜过喜欢白花,从此便觉得吃莲子是一件很美丽的事情。

    桃杏李子

    故事依旧要从碗橱说起。入夏后,碗橱内部一下就五彩缤纷了许多。各色瓜果,接踵而至。杨梅小而贵重,荔枝是出了名的上火源,葡萄、西瓜过食易引起腹泻……最多见的,当数桃、杏、李子。

    桃子分脆、软两种。脆桃要赶紧吃,软桃要养。我小时候烦家里人反复问皮上的毛是否搓干净了,故意说自己爱吃表皮光滑的油桃。

    油桃是脆桃,很中看。油光水亮,圆圆的,很小巧,尖嘴上一抹口脂似的红。

    现在倒是专挑养化的水蜜桃吃了。吃水蜜桃的时候最好蹲在垃圾桶旁边,手里不能做其他任何事,否则汁水滴出来,黏,难洗,还招虫子。水蜜桃很大,慢慢吃,能吃去好一会儿。

    在徽南老家,家里常买的是一种青皮李子。不大,我的一只拳头刚好能紧紧握住,皮是浅青色,青得发亮,上面依稀可见点点白色的蜡质。这种李子很甜,不酸,果肉又脆又紧,果核很小,和肉质是完全分离的。

    在北方读大学。有一次逛超市买驱蚊用品,看到一种黑李。很大,很漂亮,均匀而高雅的紫黑色,反光处又透着一点娇艳的玫瑰红。商品的名字读起来很大气,叫黑布林。我连忙称了几个,迫不及待地回宿舍冲水尝尝。

    好酸!果肉是淡黄色,较之果皮,未免过于朴实暗淡。汁水倒是很多,酸溜溜地往牙根里灌。

    我深感失望,再也不愿相信漂亮的水果了。

    杏子周身布满细小绒毛,剥皮吃比较卫生。但我始终没有养成剥皮的习惯,一是麻烦,二是我莫名很喜欢那种进口时毛茸茸的触感。

    小学的暑假,有一次和邻居家的小伙伴在楼下玩,外婆忽然在二楼招手把我们叫上去。关上门,她转身从碗橱里取出一只白瓷盘,两只黄澄澄、圆滚滚、比我们俩的拳头还要大的大杏子!

    “我晓得你今天要来,”她指着邻居家的小男孩,为自己的准确预判乐得双眼发亮,“我特意让人给我留了两个最大的,一人一个!”

    不知是不是因为我们的手也长大了,后来再也不曾见过那么大的杏子。

    此三者亦可如松、竹、梅般称为三友。春,一齐开花;夏,果子往往也一起洗净了,盛在果篮或瓷盘里端上来。

    白粥

    白粥一年四季都有。然而在三伏天最没有胃口的时候,它就显得尤为可贵了。

    人热得只剩下一身汗,感觉不到饥饿。可身体又确实因为得不到能量而乏力,此时唯有等到一碗白粥放凉,当成水一样仰头喝下去。

    小时候的暑假在外婆家,老人口味轻,做的菜我不是很能吃得下去。但晚餐喝白粥,却成了我入夏后固定的习惯。长大后回到妈妈身边,暑假里的一日三餐自然都在家里。晚饭多数时候都很简单,午饭热过的剩菜,两碗白粥。

    米是提前泡上的,冷的水,白的米。以前为了好玩,趁大人不注意,把手指伸进去搅着玩过。米被泡软了,轻轻地顺着水流方向游上来……看得人心都静了。

    佐粥的小菜有很多。炒菜有藕带,空心菜,小南瓜丝。腌菜有萝卜干,酸豆角,黄豆豉,皖南从年初一直吃到下一个深冬的干笋。

    再奢侈一些,还有马鞍山产的“采石矶”茶干。酱褐色,每一片都很薄,在真空塑料袋里紧紧地压成四沓,吃时剥几片,断面处挤满细密的纹路,极有嚼劲。今年六月,在黄山野外实习,早餐都是白馍白粥,我见另一个同行的女孩子也取茶干出来吃。一问,果然同是皖南生人。这使我更乐意将茶干携带在行李箱中。

    小时候我读过一个行文极具诗意的故事,一个身体不好而长期食欲不振的小女孩,在被大人往面前夹了无数精致菜肴后,舀起白粥喝了一口,露出了心满意足的微笑……它像水一样清淡,喝在嘴里是干净而不失质感的淡白色。有米味,是甘的。

    夏天的白粥是用来喝的,不是用来吃的。

    夏天的白粥比阳光渐渐退去的黄昏还要温柔。

    责任编辑:龚蓉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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