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将至,寒意顺着北风穿过这片错落有致的小镇,降临到每个人的身上。但随着新春佳节的到来,背井离乡的人儿纷纷从异地归家,亲人团聚。各家各户炉火熊熊燃烧,温暖又重新拥抱人们。
正是亲人团聚的日子,外婆在乡间田野里采摘艾草,准备制作一道家乡名菜——艾粑。
艾草又叫清明草,是一种野生小草,生长于冬春季节。它们在呼啸的寒风中迎来南飞的燕子,又在细碎的春雨中送别北飞的燕子。
我的家乡是一个临水的小镇,早在南宋时期就是远近闻名的水运码头和物资集聚地,为南来北往的客商提供住宿和饮食。时光荏苒,犹如白驹过隙。老街的商铺售卖的货物不断变换更迭,唯有一样从未改变,那便是艾粑。在当地人心中,艾粑不仅是一道千古名菜,更是埋藏在记忆深处的“年味”。
小镇的清晨安静柔和,院子里闪烁着晨曦的光影。外婆将提前准备好的颗颗饱满圆润的糯米和大米按照比例倒进一个盆里,再背过身子,弯腰从水缸中用瓢舀出五六瓢水来浸泡。浸泡在井水中的糯米和大米轻轻摇晃,好似互相相处融洽,正在拼命地高谈阔论。
月色皎洁,整个小镇被笼罩在一片清冷而又温柔的光泽中,院子里干枯的树枝在寒风中张牙舞爪地摇摆,映衬出一阵恐怖的气氛。
而此时,这气氛并没有对人们造成影响。
他们齐聚在堂屋内,或闲适地倚靠在铺满鹅绒垫子的长木椅上,或安然地端坐在孤零零的小矮凳上,或亭亭地站立在堂屋两旁。瓜子、花生、柿饼、果干和奶糖用盘子装着摆在小圆桌上,垃圾桶也在一旁随时待命。在一阵阵欢声笑语中,年味悄悄溜进门缝,摸进灶屋,穿过走廊,在整个屋子里留下它的身影。灶屋内浸泡的糯米和大米也感受到了这种气氛,一个个耐不住寂寞,使劲全身力气在水中蹦跶,平静的水面渐渐荡起涟漪。
翌日清晨,太阳徐徐从东方升起,家家户户都忙碌起来,吃早饭的吃早饭,打扫房间的打扫房间,喝早茶的喝早茶,一切都显得那么欣欣向荣。当然,外婆也不例外,她再一次系上柔软的围裙,正式开始制作艾粑。
提前浸泡好的糯米和大米已经白白胖胖,散发出淡淡的香气。外婆伸出手捏了捏它们,确认米中没有了米芯后,才将它们从水里捞起。接着便是过水淘米,一遍,两遍,三遍,直至糯米彻底干净。时光流转,古老的石磨已经淡出在人们的视线,现代化的磨浆机渐渐活动在日常生活中。外婆将淘好的米放进一个两侧带有提手的木桶中,嘱咐我带去隔壁早餐店里用磨浆机磨浆。
隔壁早餐店里的女主人是一个和蔼可亲的婶子,四五十岁,和外婆也算是忘年交。在外婆家的日子里,我常常去她家吃早餐。
很快,米浆就磨好了。我向婶子道谢,她笑眯眯地看着我说不谢,还从兜里抓出了一把水果糖揣进了我的衣兜。我又连连道谢。婶子挥挥手说:“快回家吧,你家外婆还等着做艾粑哩!”我挥挥手,带着磨好的米浆转身离开店里。
回到家中,外婆已经在房梁上吊好了纱布,准备滤出米浆。此时的米浆沉甸甸的,浆和水还亲昵地贴在一起。我一只手提起木桶,另一只手轻轻按住桶壁,将整桶米浆倒入纱布。不一会儿,米浆便慢慢地分离出了乳白色的水滴,“滴答滴答”的声音充斥了整个灶屋,好似米浆在演奏一曲欢快的乐章。
另一边,外婆又开始了制作艾粑的下一个步骤——清洗艾草。清洗艾草最费时费力,这是全镇人公认的。清洗时一定要清理干净杂草和老茎,只留下中间的嫩叶。被清理干净后的艾草翠绿鲜嫩,乖巧地躺在案板上等待着外婆进行下一个步骤。处理好艾草后将其洗净,放入锅中焯水,沥干水分用刀剁碎,放置一旁。
一切准备工作都完成后,艾粑的制作也快要结束了。在盆中倒入熬制好的红糖水、米浆和碎艾草,搅拌均匀并揉成艾草团,最后将艾草团放入洗净的船儿叶中包裹起来,用大火蒸。
在熊熊火焰中,灶屋的墙壁已经挡不住艾粑的香气。它先是慢慢走进了堂屋,又悄悄来到了我的房间门口,轻轻地敲了敲门,也不待我开门,便一阵风似的跑去了院子。最终,屋内屋外都留下了它的足迹。家里的小孩也扔下正在手上正在做的事情,纷纷溜进灶屋嚷着要吃艾粑。香气弥漫,艾粑也蒸得差不多了。
刚出锅的艾粑,口感软糯,混着红糖和艾叶的香味,细细咀嚼,令人无比回味。艾粑的出现,使得寂静冷清的寒冬顿时生机勃勃起来,使得一年未见的人儿顿时亲昵起来。
凛冽的寒风呼啸而过,亲人集聚在这间温暖的小屋,吃上一口软糯香甜的艾粑,夸赞一下外婆的巧手,便是一年当中最幸福的事了。
责任编辑:谢宛霏
重庆工商大学学生 孙思(19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