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校门,四面八方都传来“美术老师好!美术老师来啦!”的声音,我寻着声音前后左右的回一路:“你好呀!你好呀!”保安大叔说我们打招呼的时候像一群欢快的小鸟。
课间的时候,孩子们邀请我一起做游戏,人很多,老鹰捉小鸡,队都排不开,最后换成了“一二三木头人”,人数不限,结果我的眼睛根本看不过来,只能拉高年级的孩子“入伙”。
上课铃响时我已经站在门口了,但还是愣了一下,这是最后一节美术课,我必须跟孩子们告别了。没有预想的悲情画面,他们的好奇大于不舍,我要好好地解释“支教”是什么,如何来到这里又要去哪里等问题,孩子们像觅食的鱼群,争先恐后,我突然觉得就这样愉快地告别也很好。
有一个女孩只是举着手,在翻腾的班级里格外显眼,她低着头问“老师,你回到北京会忘了我们吗?”
“肯定不会呀!”我说道。
“骗人!北京肯定有更多好玩的,你们大人说着舍不得,一出去就忘了。”班里有个学生站起来反驳我,其他学生也开始嘀咕。我才发现,好多孩子都是留守儿童,他们期盼遥远的爱,偶尔也怀疑这种爱。
去年九月份刚开始支教时,自己定下的教学大纲里清清楚楚地写了自己的教学总目标:“开拓思维,丰富想象;感受色彩,表达美好。”现在回想起来着实有些羞愧,因为这些孩子本身就是一群小天才。我说点和线是美术的基础,他们却可以用点线创造雨天、鸟窝和森林;我讲完形的分类,他们便以图形组成动物、城堡、武器和“牛顿的苹果树”;他们的“创意书包”能够不仅可以安装风火轮、降落伞、火箭筒,还可以利用汽水的喷射产生飞行动力。
纪录片里播放“斑马是陆地上唯一一种身上只有黑白色的动物”时,他们立马为熊猫、企鹅、斑点狗、奶牛、企鹅、燕子、海鸥等其他动物打抱不平,最后我只能答应他们给播放平台留言纠正;带着他们给校门口的墩子涂鸦作画时,他们可以毫不顾及染在校服上的丙烯,却对颜色颜料的调和比例格外谨慎,画完以后骄傲地说自己比头顶上的太阳还要有热情。
赏析课上,一讲到画家的生平事迹就出奇的安静,赏析画作时会机智的揣摩作者当时的情绪和表达;折纸课上,很多比较复杂的立体折纸,学一遍就会了,然后要求计时比赛;教给他们千纸鹤,自己也能琢磨出来郁金香……
《大山里的小诗人》中有一位三年级的学生这样写《雨》:“乌云和白云结婚,我们欢快的去捡他们撒下的喜糖。”我把这首诗念给孩子们听了,在我来支教之前,实在难以想象这样简单、有趣又富有想象力的孩子到底是什么样子,现在我很清楚,就是童趣的样子,是我的400多名学生的样子。对于动物、自然和色彩,他们有与生俱来的喜欢,感受的也比成年人更加仔细。大人的眼里半真半假,孩子的眼里却都是五彩斑斓和亮晶晶的希望。这样的一群天才,一群艺术家,我怎么会忘记呢?
他们是破土而出的小苗,好奇又富有生命力,我是刚刚站稳的树,还没抽出树枝,风雨大作时摇摇晃晃,来这里时只想教他们怎样长大,意料之外的是我也收获了向上的力量。
在这一路告别一路成长的人生里,我们相互感激,保留着共同珍贵的记忆,又从彼此身上获得新的动力,即便以后不再相遇,也都会成为更好的自己。
责任编辑:谢宛霏
中国政法大学学生 许静(24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