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曾经,我也希望被幸运之神所眷顾,能让一只鸟从巢中跌落到我的书包上。
齐简来了,但他两手空空。我们从他口中得知,鸟死在家中的筐子里,找到它时,它的身体变得十分僵硬了。顿时,杂话声消失了,教室里一片寂静。
记得那天,齐简从家里带来一只鸟到学校,他把鸟儿轻轻托到桌上,我坐在他的左边,直勾勾地盯着这只鸟。鸟儿立在桌面上,瞪着眼睛,好似在发呆,像是一个生动的雕塑。他告诉我,这只鸟是在回家的路上掉到他包上的,它还没长大,是一只幼鸟。同学们蜂拥而至,包围着这只幼鸟,像观看宝物一般,鉴赏着。有同学伸手去摸它,细长的食指把鸟儿吓了一跳,它急忙后退几步。
“老师来了。”我小声提醒。
人群散去,齐简不紧不慢地托起鸟儿,把它关进抽屉里。
鸟儿躲在抽屉里,害怕地叫唤着,似乎想从主人那里得到关注。
下课了,同学们又围了过来。齐简把鸟儿拿出来,像展示珠宝般托在手上。我也站起来,凑过去,把鸟儿放在掌心,它像一个毛球,淡黄的眼睛又大又圆。又有同学上前摸它的头,它抖动着翅膀,把脖子向后缩了缩,同学的手指渐渐靠近它的一瞬间,它害怕地弹开了翅膀,摆出一副想飞的姿势,等手指彻底触碰到它的时候,它一直往后撤退。同学们默契地都往后退,鸟儿收起翅膀。大家又围了上来,鸟儿肯定吓坏了,它的身体蜷缩在一起,耸立着的羽毛,只是在风扇下微微晃动。摇摆不定的羽毛被一种力量所捋直,但鸟儿自己也不知道,这股力量来自哪里。
下午上学,我提前来到教室,来看望躲在抽屉角落的鸟儿。我轻轻捏住它的翅膀,把它提上桌面,鸟儿害怕地看着我,又立起了全身的羽毛。过了一会儿,它见我没有恶意,便望向窗外,它被窗外正在打闹的麻雀所吸引,或许是在羡慕它们的欢快,鸟儿的眼中充满对自由的渴望。
二
我清晰地记得,家里阳台的观景树上曾来过一对白头翁。
它们很快拼凑出一个鸟巢来,圆圆的鸟巢卡在树杈上,像一顶躺在枝叶间的土色钢盔。不久,鸟巢里面就多出了几颗淡蓝色的蛋,蓝色从蛋壳里渗透出来,不像油漆一样敷衍。我每次去看它们,巢边的一只白头翁都紧张地注视着我。我不敢离它太近,它与我对视着,也许把我当成“偷蛋贼”了。几天后,蛋里孵出鸟来,雏鸟光秃秃的,伸着脖子张着嘴,发出轻快的鸟鸣。夜晚,我回到家,小心地拉开阳台门,悄无声息地挪到树下,准备上去看鸟。发现地上躺了三只雏鸟,巢中的白头翁正在酣睡,浑然不知这一幕。我把三只雏鸟捡起来,冰凉的身体里,仍有微弱心跳。我把它们装在一次性小碗里,放到温暖的地方。次日起床,它们活了过来,张着大嘴,显然是饿了,我从桶里抓了点小米,撒在碗里。过了一些日子,它们很快长出了毛发,翅膀渐渐硬了,飞往小区院子,不再回来了。此后,每日早上便多了几声轻快的鸟鸣。
上课铃响了,同学们陆续进了教室。我又把鸟儿放回了抽屉,齐简拿着筐子来了,筐子上有很多小孔。他从讲台上找出根铁条,横在筐子中间,让鸟儿站了上去,又从口袋里掏出盒小米,用镊子夹住小米,去喂鸟儿。同学们纷纷围上来观看,直到上课铃声停止才散去。
老师的麦克风发出的声响,纤细且富有规律的鸟鸣,无法被躁动的麦克风所压制。尖尖的鸟鸣,很容易就能听见,老师也不例外。
渐渐地,抽屉中的鸟儿,开始变得无精打采,鸟鸣声变得低沉,耸立的羽毛,也垂了下去。虽然还有几个女生下课后,趴在桌上看鸟,但它黑洞洞的双眼,早已失去了神色。
观鸟的人群,逐渐转移到学习的战场上。它像一只黑暗中被遗弃的精灵,只有它的主人齐简,仍在坚持喂着它。这种日子又持续了几天,它再也撑不住,最终死在了家中。
放学了,在回家路上,我经过一片小树林,林间漏下点点光斑,一阵阵清风拉大光斑在地面上闪烁的弧度。两侧的榕树上,不断地输送着轻快的鸟鸣,这是真正自由且欢快的叫声。我向树枝深处望去,并未发现鸟巢,很快,我骑着车,驶出了这片树林。
我承认,我之前的确无比羡慕齐简的运气,但鸟儿掉下的那一刻,死在家中的那一刻,真的,是一件不幸的事。
(指导教师:林南浦)
责任编辑:龚蓉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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