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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篇从养老院志愿服务归来，回学校的路上，我和同行的同学谈到了这半天在养老院发生的事情。
他由此说到了他的爷爷。那位老人喜欢抽烟喝酒，不幸的是患病后被强制戒了烟和酒，后来又因为糖尿病并发症导致失明，由此又被剥夺了平时的其他爱好——打麻将、看京剧。
从之前的三餐有酒，手边有烟，闲暇时约三五友人打打麻将或看看京剧的安逸生活，到现在行动不便，去哪儿都需要人帮助，一天又一天坐在家里无所事事的日子，一切都显得那么落寞。平时几乎无人到访，无尽的日子盛满了冷清孤寂。
我不知道怎样插话，只是听他一个人在说。
在与他谈话过程中，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他将他爷爷现状形容为“边缘人”。与心理学专业知识里的边缘人理解不同，这里的边缘人是我们自己从字面意思的理解：各方面都脱离主流社会群体，生活在社会“边缘”，极大程度上被世界所遗忘的一类人。
我的思绪回到养老院。从这个意义出发，那么住在养老院的哪一个老人不能被称为边缘人？
城郊那座老旧的小楼房，锈迹斑驳，尽是岁月的痕迹。他们在各自的小单间里完成自己的生活起居和日常活动。他们大多因为身体原因而整天、累月、常年待在那里，三餐也由护工送到房间，平时一天的“活动”除了坐在椅子上发呆睡觉，就是躺在床上发呆睡觉。
他们与现在的我们不同。我们待在家里无聊时可以通过聊天、刷剧等方式来消磨时间，可他们老了，与社会有些脱节，他们不会使用手机电脑，不会通过网络等了解外面的世界，就连房间里的那台电视机也大多因为眼睛耳朵不好而关闭。在我看来，他们不是在消磨时间，而是消磨自己。
在养老院拜访的第一个老人，是一个坐在椅子上打盹的爷爷。经过他的房间时，看见房门虛掩，房间没开灯。我们不知道他在睡觉，敲门叫醒了他。
当我们说明来意时，爷爷向我们解释说他身体不舒服，今天不能和我们聊天了。
在我们没有说对不起打扰到他之前，他就已经一个劲儿地说对不起了。
那时候，最让我触动的不是他发皱的脸或凹陷的嘴，不是他窝在椅子里瘦成一团的样子，也不是他那说话时的吃力和粗喘，而是他那一声声对不起。我不知道爷爷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但从这一声声对不起中，可以看出他对大家的真心相待，以及他对每个人的到访都是倍加珍惜。
其实来养老院志愿服务，我最大的希望便是多陪陪这些孤独的老人，为他们一成不变的养老生活添加一点乐趣。可是当爷爷因为不能和我们聊天而道歉时，让人十分心疼。他可能已经忘记了很多事，但最基本的、最重要的礼节礼貌他却一直记得。
第二个拜访的老人，是一个奶奶。
与养老院其他老人相比，这位奶奶明显年轻很多，精神也好很多。还没等我们进门说明来意，她就露出了孩子般的笑容，嘴里哇啦哇啦叫着，由此表达她的热情。伴随奶奶热情欢迎一起出现的，是一种难闻的气味。我们本能地皱了皱鼻子，但奶奶好像已经习惯。
在接下来的沟通里,我们基本上依靠奶奶的手势以及她的反应，来猜她在表达什么。聊天过程中，她最多的反应便是一边拍着手一边咧着嘴大笑。我可以感受到因为我们来拜访奶奶，她那种毫不掩饰的喜悦。
应奶奶的要求，我们帮她调电视信号。这时，一个女护工端了一盆水进来。看见水中的毛巾，我以为是帮奶奶擦脸的。护工与我们没有过多的交流，便直接走到奶奶旁边放下了水盆。奶奶不再叫也不再兴奋，眼神有些闪躲，像是想表达什么，看看我们又看看护工。但护工没有注意到奶奶的眼神，便叫奶奶站起来转过身子去。我突然明白了那盆水的作用，便赶忙叫正在调电视的伙伴出去，说下次再来看奶奶。但在她们反应过来之前，护工已经脱下了奶奶的衣服开始擦洗。
我们离开了奶奶的房间，出了门久久不知道说什么。
我们还认识了很多老人，了解了一个又一个故事，一个一个曾经是彩色现在大多是黑白的故事。
在我们离开养老院之前，我们把有时间、有兴趣的老人带去了活动室，为他们表演节目。
节目开始前，他们乖巧地排坐在椅子上，就像小时候坐成一排等待老师发糖的孩子，但是却是一群头发花白、满脸沧桑的“小孩”。老人之间没有过多言语，有的眼神黯淡无光呆坐着，有的半倚靠在椅子上。
伴着节目的音乐声、歌声，老人们的精神也好了一点。个别老人甚至跟着音乐哼唱，眼睛看起来终于有些许亮色。
那一刻的他们是享受的。
一切看起来都其乐融融。
表演终归会结束，我们也终归要离开，那么之后这里是什么？是冷清，是寂静，还是仿佛脱离世界的孤独感。
这些老人也曾年轻过,也曾是身强力壮的少年或亭亭玉立的姑娘，热情洋溢，朝气蓬勃。可如今老了，我不知道他们对于他们的现状是怎样的想法，能不能坦然接受？
但我能肯定的是，在他们曾经年轻时，也可能设想自己的晚年生活，因为每个人都终将老去，谁也无法暂停岁月的步伐。
我对同行的同学说，有时间多去你的爷爷家，多陪陪他，给他快乐。当然我也是一样，放假回到故乡，少出去玩几次，多一些时间，留在我爷爷奶奶的身旁。
特邀编辑：董学仁
湖南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税务局职工 黄丽霞（23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