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的老街旁,他安静地坐在一张小板凳上,面前摆着由半条腿高的小推箱支起来的摊位,左边是糖画图形的转盘,右边是画糖画用的画板。和他并排的右边放着小火炉和水瓢一样的小铁锅,锅里面的糖正熬着,他用勺子缓缓地搅拌着,看看锅里面的糖,又看看来来往往的路人,不做一点声音。
年幼的我揣着为数不多的零花钱,欢快地走近爷爷的摊位,然后掏出一块钱递给他,他接过钱,在转盘的边缘拿了一个小号的指针,对准转盘中心的轴放好,然后我用不轻不重的力度转动了指针,我目光紧盯着指针,爷爷搅拌着锅里的糖目光却也落在指针上,随后,指针停了下来,指向了螃蟹。爷爷轻轻地笑了笑,从锅里舀出适当的糖水,接着在画板上一笔一笔、熟练而专注地画出螃蟹的形状,然后趁糖水还未完全冷却,将一根小木根使劲儿按在“螃蟹”上,接着又用铁片的尖端点出螃蟹的眼睛,最后用铁片轻缓又果断地将“螃蟹”与画板分离,放到画板的边缘冷却。稍微等了一会儿,爷爷示意我可以拿去吃了,我高兴又小心地拿起糖画,看了看小巧又精致的螃蟹,放入口中,那一丝丝的甜逐渐逐渐入侵我的口腔,在我的嘴里肆意。
孩童时期的我,吃上那一嘴的甜,一整天都是开心的。小镇上卖糖画的不止爷爷一个,还有别家,但是尝过了别家的味道,还是觉得爷爷家的糖画更得我心。
高中时期,我们家搬离了小镇,在城里安了家,虽然距离不远,但再也不是经常能吃到爷爷的糖画。庆幸的是,小镇是我的老家,过年过节的时候也总是要回去的。那年春节,我在新修的小广场上重逢了他,他依旧用着从前卖糖画的工具。一群小孩将他围着,专注地看他画糖画。等围着的小孩都拿着糖画差不多走了,我走到爷爷的摊位面前,说我要转最大号的指针。爷爷听了,指了指二维码微笑着说:“扫这儿吧,5块。”接着他将最大号的指针放入转盘,放好后,我轻轻拨动,指针转动起来,他如从前一样,一边搅拌着糖浆,一边盯着指针。指针最后指向了鱼,爷爷看了看,笑笑说:“年年有余啊。”接着舀出了糖浆进行作画。
爷爷作画熟练又专注,不一会儿一条活灵活现的“鱼”就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放凉之后,爷爷递给了我,尝了尝,还是熟悉的味道。我坐在广场的长椅上,吃着久违的糖画,看着爷爷的小摊。爷爷的外貌和我已经离世的外公有几分相似,都生得和蔼,身材瘦弱得也很相像,如今一看,感觉爷爷的背似乎比以前弯得更下去了。
日子就这么过着,今年元旦的时候,我遇到了爷爷的糖画小摊却没有遇到爷爷,在摊位作画的是一位奶奶。这位奶奶,我曾见过她与爷爷一同出现在小摊,可能是爷爷的老伴儿。过年回家的时候也是如此,摊位上不见爷爷的身影。后来,我就没有再遇见过他,也曾后悔没和爷爷多说说话,但爷爷摊位前的人走了一批又一批,我也只是买他糖画的普通一个。
以糖为墨,画出人间甜味;以勺为笔,勾出世间万物。
街上卖糖画的,偶尔也会有,但我还是想再尝一下爷爷卖的糖画。
责任编辑:谢宛霏
重庆工商大学学生 谭逸(19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