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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11月08日 星期二
中青在线

石一枫《玫瑰开满了麦子店》:

真实的自我如何在现实中得到确证

吉林大学学生 赵刘昆(27岁) 《中国青年作家报》( 2022年11月08日   03 版)

    丑同美一样,是一种无可逃避的现实。尤其是生活在当下这样一个依靠“面部识别”和网络共生的时代,颜值同自身的相关性有了更为突出的显示。且不说那些公众人物的形象建设背后掺杂了多少虚拟的因素,生活于网络社交中的我们也无时无刻不被各类个人图志所浸没,然后是一阵迷茫和犹疑:“这真的是他/她吗?”很明显,图像与现实存在着严重的脱节和分裂。

    不得不说,对图像的剪辑与篡改的目的背后恰好反映了我们这个时代所关注的焦点——个体对自我外在形象的修饰与虚构。当然,如果说修图的作用和效果还局限于网络,那么现实生活中的个体则通过一些更为真实的修改实现了对个人形象的“美化”,化妆、整形莫不如此。在当今的生活中,丑俨然已经成为年轻人生命中的一个痛点,而年轻人之所以如此在意自我的外在形象,除了外在普泛化的审美评价与对趋同性意识形态规约的反叛之外,更为重要的原因是其内心生活的虚幻化与精神追求的物质化。

    中国文学中并不缺乏丑女形象,中国古代文学中的丑女形象大致可以分为两类——貌丑与德坏,对这两类形象的处理方式也相当简单,唯一的标准就是道德的评价。所以,貌丑而德行良好的丑女一般都会被塑造成正面人物而得到表扬;貌丑德坏或貌美德坏的丑女则是受到压抑和打击的对象。石一枫的小说《玫瑰开满了麦子店》就是一部意图为我们呈现关于丑的心灵现实的当代文学作品。我们从小说的题目就能捕捉到“玫瑰”和“麦子店”这样的诗意词句,但读罢小说却会发现,这些字眼渲染的“诗意”在故事中其实却是用别人的血泪铸就自己安逸的田园牧歌。所以这样一个诗意的题目背后隐藏的,恰好是那些最现实的人生无奈。玫瑰是美丽而鲜艳的,但它并不属于一个容貌欠佳的女性:王亚丽显然与玫瑰并不般配。石一枫在小说中一再强调王亚丽失衡的体形和容貌,但丑女就不配拥有那玫瑰象征的爱情吗?玫瑰象征的爱情是体面的、高贵的,甚至是带有精神意味的,这对王亚丽而言无疑是遥远的。但她也并非完全屈从于现实,而是选择用自己的方式维持着紧张的生活。她每天晚上都会在麦子店等待购买半价的食物,通常都是一根“法棍”外加一盒酸奶或橙汁,足够她第二天的早餐和午餐。尽管男友“果粒橙”在为她算了一笔账后明确表示了她此举的不划算,但她还是愿意支付那些实用价值之外的衍生价值。包括她选择了在麦子店落脚,也是因为这还算是北京城,这是一件能够印证其精神追求的事件。

    作为一个丑女,王亚丽没有资本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包括感情。所以她只能接受果粒橙这样一个诸多条件均不理想的男性作为自己的伴侣。而之后王亚丽到岳晓芬那里蹭吃蹭喝的时候,其实她已倍感羞耻,但为了活下去,她别无选择。王亚丽也被自己的容貌所困扰:因为丑,她的容貌不仅不能为自己带来现实的利益,甚至还会拖了自己的后腿,所以她内心深处对自己的外在形象是拒绝的。甚至是在照镜子的时候,她为了实现心理的平衡,也总是会给自己的外貌挑出一些优点,在心里完成自我形象修改的过程,但这也只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的想象罢了。因为王亚丽长着一副丑陋的容貌,所以她想要维护自身尊严的行为才会显得如此滑稽不堪。“丑”在小说中表征了石一枫心目中“王亚丽们”最真实的生活和困境。当美貌能为别人带来现实的利益时,那些其貌不扬的人该如何面对真实的自我?在一个虚拟化的社会和现实面前,自我的真实性如何通过外在特征传达出来?真实的自我如何在现实中得到确证?这些问题背后隐藏的其实恰好是一系列关于自我与存在的问题,而这些又恰好通过“丑”得到了某种表征。

    “王亚丽们”的另一个困境是由丑带来的精神压抑和困境。对于视觉“美”的现代崇拜压抑着人们对于自身形象的认知和想象,因而遇到一个突破口时,这种叛逆性的自我审视就发生了激烈的扭曲和严重的偏差。

    王亚丽对自身形象的认同出现了明显的拒绝,也正是这种拒绝,她才会把现实看得如此重要。在果粒橙天天蹭吃蹭喝的情况下,她顾不得所谓的恋情,一度想要驱逐果粒橙,而在果粒橙把钱交给她以后,她又把果粒橙当成了亲人。可以说,王亚丽与他者/外界始终没有构成一种情感共同体,她对外在环境缺乏安全感,而这些其实都来源于她对自身形象的拒绝所导致的不自信。因而王亚丽在处理与他者的关系时显得犹豫、摇摆,包括她与岳晓芬的关系,始终处于一种游离状态,这其实都是一种由于自我形象漂浮而带来的精神困境。

    因为自我形象的“丑”,所以精神上始终无法与自我达成和解。同样,她与现实他者的关系也非常紧张,她一再试图逃离现实的魔咒,走向精神和情感的高度,但始终没有成功。如果作者提供了王亚丽的正面形象,除了逻辑上的无法成立外,那种现实/诗意反讽的张力将丧失殆尽,而石一枫游戏笔法的魅力也将大打折扣。所以,在造成王亚丽现实和精神困境的诸多因素中,“丑”显然是一个无法回避的因素。

    作为《玫瑰开满了麦子店》情节要素的“丑”,显然是一种精神和现实的隐喻,它指涉当下个体对自我形象的拒绝、对无限贴近的现实的拒绝;同时,作者又将这种情境的存在合理化,在谐谑的语调中消解了我们所熟悉的那些力量。

    责任编辑:谢宛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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