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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天黑透了，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只有风，不知道从哪个方向吹来，冰凉似水，从小宇的肌肤上划过。他裸露的胳膊上，生出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小宇悬空坐在一块石头上，他不敢动。他看不清四周，不知道脚下是深不见底的悬崖深渊，还是广阔到找不到岸的浩瀚大海。
他就那么坐着，坐在一块孤立的石头上。他不时打着寒战，但他就是不敢动。
突然，他的头顶上方渐渐有了亮光，他顺着亮光抬头望向天空。他看到了一颗星星，就在天空的黑幕上闪烁。同时，他还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对，那是妈妈。他张嘴叫了起来，妈妈回头看了看他，借着微弱的星光，他看到妈妈的脸上挂着微笑，这让他感到很温暖。
小宇惊奇地发现，妈妈身上长着一对翅膀，他揉了揉眼睛，确信自己没看错。
妈妈就挥动着那双翅膀，飞翔在空中给天幕补星星。妈妈最初补的是那颗北极星，然后就是勺子形状的北斗七星。随着星星的增多，天空渐次明亮起来。
小宇认得这些星星。
九岁时，妈妈带他去爬山。他们攀爬的那座山叫玄宫山，山的海拔很高，平时鲜有人至。他们爬到山顶上，因为逗留得太久，直到太阳落山，他们才下山，灰蒙蒙中，已找不到下山的路。小宇害怕得大哭起来，妈妈一边给他抹眼泪，一边说：“小宇，你是男子汉，千万别随便哭。”
小宇不好意思起来，妈妈总说他是男子汉，男子汉就要主动保护女人，妈妈说她也是个需要小宇保护的女人。小宇止住了悲声，他跟妈妈一起找路下山。
不久，还是妈妈先找到了下山的路。小宇很好奇，他也在认真地找，为什么自己就没找到呢？妈妈指着天上那七颗组成勺子形状的星星，告诉小宇，它们是北斗七星，勺子底部的那颗星星叫指极星，指向一颗明亮的恒星，那颗恒星就叫北极星，它的位置几乎不变，可以用它来辨明方向。她就是借助于这些星星，找到了下山的路。
从那天开始，小宇就牢牢地记住了北斗七星和北极星。
妈妈正在专心致志地补星星。突然，一个头可顶天的巨人走了过来，他随手手一抓，妈妈就被巨人握进了手掌中，然后他两只手像扯碎一张纸一样，将妈妈很轻易地就扯碎了……
“妈妈，妈妈。”小宇惊恐地叫了起来。
二
“孩子，你醒啦。”一个温和的声音，传进了小宇的耳朵。小宇睁开眼睛，眼角还挂着泪。
原来，他刚才做了一个噩梦。
室内安静极了，只听到心电图仪器轻微的“嘟嘟”声，妈妈一动不动地躺在病床上，口鼻套着氧气罩，输液瓶缓慢地滴注着药液。妈妈自从脑干大出血被送到医院抢救后，已在医院里躺了七天时间，经过抢救，生命体征稳定后，才从重症监护室转到普通病房，但仍昏迷不醒。
小宇刚刚就是因为疲累，趴在病床上睡着了，迷迷糊糊地做了那个噩梦。
跟他说话的叔叔，他当然认识。人们都喊他“王医生”，人们都很尊重王医生，不仅夸他技术好，还夸他为人亲和，医德高。
小宇对王医生却无好感。王医生不止一次告诉小宇的舅舅，他们已经尽了全力，但还是没有救活病人的希望。
其实，小宇的妈妈在这次突发病情前，就已经预感到她会有那么一天要离开人世。妈妈有多年的高血压病，很严重，血压升高到很可怕的程度时，曾经引起过一次脑干出血。幸亏那次出血量不大，抢救及时，妈妈捡了一条命。但是医生告诉妈妈，病魔还可能会卷土重来，如果再发生这样的情况，就无能为力了。
医生的话，小宇也听到了。
小宇很紧张，从医院回家的路上，天已经黑了，小宇问妈妈：“医生叔叔说的话，是真的吗？”
小宇希望妈妈毫不犹豫地回答：“医生叔叔的话，不可信！”
但是，妈妈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妈妈抬头看了看天，指着北极星道：“小宇，北极星是离地球最近的星星之一，妈妈就是北极星，会永远照亮着你。”
妈妈的话是什么意思？小宇想了一个晚上，没睡着。
妈妈的病情稍恢复后，小宇觉得，妈妈突然变“懒”了，小宇只要在家，她只会动口，让小宇按照她的指令做饭、洗菜，还让小宇洗衣服、打扫房间的卫生，以前，这些活儿都是妈妈做的。
妈妈还给小宇买了许多书，摆放在小宇的小房间。小宇说：“这么多书，哪看得完啊。”
妈妈说：“你花上五年、十年，也就看完了。”
妈妈还经常给小宇买衣服，小宇奇怪，妈妈给他买的衣服都是大号。小宇穿不上，妈妈看着小宇试衣服，喃喃地说：“小宇，这些衣服是留你以后穿的。”
妈妈怎么变得这么奇怪？小宇一直想不通。
三
就在前一周，这次病倒昏迷前的一个傍晚，妈妈在一个本子上写字，一边写，还一边偷偷地抹眼泪。
小宇凑过去看，妈妈却合上了本子，不让小宇看，说这是留给他以后看的，现在还不是时候，并用很认真的语气说：“小宇，妈妈想看着你长大，要是妈妈不在人世了，你就把妈妈有用的器官捐出来，那样妈妈就会永远地活在人间。”
（未完待续）
特邀编辑：董学仁
徐向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