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吹满头（随笔）

    小时候读书，我所期盼的春天总是伴着杏花微雨。我想知道，杜牧笔下的杏花村在何处，又是什么让《杏园》里写着满城插花人，却说是憔悴。久住江南的友人问我：“苏州的杏花开了，你们那里怎么样？”此时我才想起，窗外枯木早已逢春，我的春天却迟迟没有到来。

    淮河两岸的春天情绪不稳，气温在冬春之间穿梭，人们手忙脚乱地增减衣服。我犹豫再三，约上友人出门去寻杏花。我们行走在龙子湖边，春风吹动湖水轻抚两岸，头顶有淡云几朵，悠闲地在湛蓝透亮的天空中浮动。我们慢慢地走，叙述各自的生活，谈论最近的阅读和写作，终于在转弯处遇见了开满春花的杏树。树扎根在土壤里，气势磅礴地开出温柔的花朵。阳光雨露带来的力量在游走，枝干延伸到最靠近天空的地方，肆无忌惮地开出一树一树的花。我走近杏树，仔细去读枝丫的走向，那一刻我才明白中国画最深刻的写意就在自然中。任何艺术都无法违背自然，那些保持着原始生命力的美感，是所有艺术都必须保留的部分。

    一树杏花是铺陈壮丽的大赋，一朵杏花便是精致的小诗。我凑近花朵，轻薄的花瓣有丝绸的质感，自然地构成无数个小景。天空澄澈如水，杏花明亮如雪，鲜红的花萼托着娇嫩的花朵在春风里轻轻起舞。那些花儿，或仰起头直视太阳，或耐着性子含苞待放，或迎着春风画出柔美的弧线。听说古人爱制香粉，会将调制好的香料灌进花苞里。我想若是制作杏花粉一定不赖，淡淡的花香氤氲在空气里，是青春时节纯净的味道。

    一时间，杏花吹落如雨，春天环绕着我，在不经意的瞬间提醒我生命的开与落。雨催花发，遥远过去的深巷里，叫卖杏花的曲调从未停止。望着眼前壮观秀美的杏树，我想起了童年里的一株杏树。它是那么瘦小，细细的枝干总是在风中颤抖。它也曾经开出几朵孱弱的小花，结出两颗酸涩的果实。有人说野杏不好吃，我却固执地为它浇水。我不为吃果子，只为看花。随着时光的流逝，我已经记不起它是在何处遗失的。只是那几朵杏花一直留在我的心头，为着眼前的美景再次绽放。它在笑，在生长，它持续地从我的童年里汲取营养。仔细想来，我遗失的何止是一株小小的杏树。

    城南春已至，杏花吹满头。花瓣落在孩子的手心和老人的肩头，也落在我那一夜的梦里。春花如潮水般竞相开放，却只有那一天的杏花让我久久难忘。无数个疲惫的瞬间，我都想象着自己站在那几株巨大的杏树下，等着花瓣落在我的发间，落在我忙碌的生活里，落在我早已翻开却未读完的书中。

    责任编辑：谢宛霏

安徽蚌埠市龙子湖实验学校中学部教师 高星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