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尔：探索“讲好中国故事”新路径

    “玩游戏……算不算契机？”

    当被问起文学创作的契机，赖尔的回答显得有些尴尬，她停顿了两三秒才回复。

    和许多作者一样，赖尔从小喜欢阅读，中外名著、通俗小说，都是她校园学习生活的最佳陪伴，但促使她开始“疯狂码字”的契机，却是出于对游戏的热爱——她喜欢打游戏，也喜欢写游戏，自2003年开始，她在《大众软件》《电脑游戏攻略》《软件与光盘》等杂志上发表游戏评论、攻略、同人小说作品，成了数家杂志的专栏作者，见证着中国互联网的飞速发展，也参与着中国游戏产业进入“黄金时代”的过程。不过，彼时被读者和粉丝们誉为“游戏高手”“玩家大佬”的她，当年也不过是刚刚结束了高考、才“解放”的“准大学生”而已。

    “玩”是契机，“学”是转折：让青年在阅读中感受到爱国情怀

    本科阶段，赖尔是一个学得磕磕绊绊的“学渣”。报考时缺乏调研的她，错误地将她所喜爱的、文科的“地理学”，与工科的“地理信息系统”画上了等号，于是掉入了高等数学、线性代数、概率学、统计学、计算机图形图像学的漩涡当中……在学习中得不到成就感的她，将全部热情投入了文学创作当中。大学四年，她的成绩是有惊无险的“低空掠过”，但创作成绩却是节节攀升——

    2004年，她借助网络论坛，与30余名网友一同研发了同人游戏《恋爱的十二宫》，取得了上亿次的点击和千万次的下载，引来了商业公司的收购意向，并且还没毕业就收到了彼时中国最大的游戏公司盛大网络的Offer。

    2005年，她的长篇小说处女作《不可救药》被江苏文艺出版社出版，这给了她更大的创作动力，此后更是开足了马力，仅仅在本科阶段，她就创作并出版了长篇小说8部，同时在《同学》《电子电脑》等杂志担任兼职编辑，了解并深度参与到文化行业当中。

    到了大四毕业时，出现在赖尔面前的是多种就业选择：去游戏行业？去出版行业？做全职作者？

    彼时的赖尔，已经具备了“全职写作”的条件。来自杂志专栏、小说出版的稿费，足以让她将写作这项爱好，变成一个能支撑自己长期收入的职业。就在她举棋不定的时候，母校南京林业大学的杨振华教授，向她提出了一个新的建议：读研吧，提升学历，沉淀自己，选一个自己感兴趣的专业，再开拓一下自己的潜力。

    在导师的感召下，赖尔决定考研，并顺利地考取了法学硕士，从此摆脱本科的“学渣”模式——走上对的专业，她就是一往无前的“学霸”，各门课程都以高分与优秀通过，学得自信，写得开心。不过后来，随着她的小说被海外传播并在日本、泰国、越南等地出版后，她便放弃了“用小说出版打卡中国地图”的挑战计划，继续她的另一个梦想：不断尝试并挑战新的题材。

    她的创作类型很杂，从早期青春言情小甜文，到风云诡谲的武侠仙侠，到都市悬疑探案，再到赛博朋克的科幻，甚至是红色抗战的历史作品……赖尔说：“我不喜欢重复自己。我觉得，每一种类型文学的创作，就像是攀登一座新的高峰。每遇到一个新的类型，就相当于面对一座新的山峰，我需要一系列的思考与研究，然后进行沉浸的、纯粹的、心无外物的创作。等到作品完成、网络发表、实体出版并获得了市场认可之后，那就表示：我又翻过了一座新的山头。”

    “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征服欲好强，好‘中二’啊……”赖尔感慨道，“我真的很感谢我的导师，如果没有读研的这段经历，我可能就很‘中二’、很自以为是地写下去，不会去思考写作的意义。”

    正如赖尔所说，研究生学习的经历，给了她更多思考的时间，也带给了她人生中的新转折。

    第一重转折，是互联网浪潮对实体出版的冲击。其实早在2005年，晋江文学城的编辑就给赖尔发去邀请，希望她在晋江进行创作。但彼时，思维相当“中二”的赖尔认为，她能赚到足够的稿费，为什么还要免费发在网络上给人看？于是，她干脆地拒绝了对方。

    然而，“打脸时刻”很快就来了。因为网络文学的盛行，赖尔在出版社和杂志社获得的稿费，明显地变少了。也正因为收入的降低，被迫慢下来的她，开始重新去审视自己的创作，也重新审视当时网络文学的火爆现象。

    于是，第二重转折出现了。2008年，网络文学“清穿”“秦穿”的设定十分火爆，正是对网络文学的审视和思索，加之研究生思想政治教育课程的影响，让赖尔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何不就投年轻人所好，写一本穿越题材的小说，在小说阅读这个有趣的过程中，让他们感受到思政和爱国情怀？

    于是，穿越抗战题材的小说——《我和爷爷是战友》诞生了。赖尔将两名高三学生，一个学渣、一个学霸，一起“丢”到了1938年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她以“穿越”为线索，以新四军一团行军路线为依托，假设了新时代的学生直面抗日历史时的种种表现。在角色的身上，她分裂出了自己的影子，富有代入感的穿越式写法，感染了很多青年读者。小说自2011年出版上市后大受好评，2012年，赖尔拿到了人生中的第一个文学奖项，全国精神文明建设“五个一工程”贡献奖，并被聘为中国新四军及华中抗日根据地研究会的特邀文学创作员。同年，《我和爷爷是战友》售出了影视版权，影视公司信誓旦旦，要将这部奇特的“红穿”作品，改编成大电影。

    “那时候，我又有点‘飘’了。”赖尔不好意思地说，“年轻嘛，总要受点打击，正是这本作品的沉与浮，让我感受到了很多。”

    庆幸自己走过弯路：天下没有白走的路，每一步都算数

    从2013年开始，已不再是创作新人的她，以单本网络文学连载的形式与文学网站签约，创作了《全息陨落》《无声之证》《404中二宿舍》《沧海行》《云千吟》《赛博正义》等一批具有极强市场属性的作品。

    赖尔以网络文学中创新型的“脑洞”要素，配以符合图书出版要求的剧情构架、叙事技巧、行文风格，渐渐走出了一条属于自己的道路。这些作品大多集中在20万—70万字之间，每个故事都有独特的立意和主梗设计，得到了读者和市场的广泛好评。

    2014年，当IP改编的风潮来临之后，她的不少作品都售出了多种文化产品的改编权，从小说到漫画动画，从电影电视剧到手机游戏，从舞台剧音乐剧，到实体主题公园，再到衍生玩具和文具的线下销售，赖尔的作品实现了“全文化产业链”的开发。

    赖尔笑着说：“我不仅仅是原著，也是编剧，是策划，能亲眼见证自己的作品从小说文本到影视动漫，从建造图纸到建筑施工……看着成百上千的游客们，在我的主题公园中畅游，体验不同的故事场景和游乐设施，这种满足感是无与伦比的。”

    读研给了赖尔充足的时间，探讨未来发展的更多可能，也给了她更大的“野心”。她抱有“称霸全国”的梦想，于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有18个省级出版社出版了她的文学作品。2018年，一个非常巧合的机会，让赖尔走进了大学课堂。赖尔将她的创作实践经验、文化产品策划与项目运营经验，分享给了高校的大学生，向他们阐述网络文学如何构思、如何长期创作，又如何被改编、被转化、被海外传播，最终成为不同的网络文艺文化产品。

    之后，她将自己的创作经验整理成书，形成了一套完整的教学体系，这本《网络文学创作实战》已由南京大学出版社在2022年6月出版。此外，她还鼓励同学们进行实际创作，帮他们推荐资源，带着他们入行“入圈”。教课4年间，有30多位同学和各大网站签约并创作了自己的独立作品，有数名同学获得了国家级、省级的文学创作奖项。

    有理论也有应用，有引导也有实践，赖尔的《创意写作》和《网络文学创作与研究》课程受到了教育部门的认可，获得了江苏省高校教师教学创新大赛一等奖、江苏省教师现代教育技术应用作品大赛一等奖、江苏省高校微课教学比赛二等奖，《创意写作》课程还被江苏省教育厅认定为“省级一流本科课程”。

    赖尔说“庆幸自己走过弯路”——“其实在这之前，作为一名网络作家，我曾经也失落过。我曾自我反省，自己跨界创作的方式很不利于读者和粉丝的积累，在这个‘流量至上’的网络时代，显得有点不伦不类。然而，现在回头看，那些‘翻山’一般的跨题材创作经历，恰恰为我的课堂教学和产业化研究带来了丰富的经验和启示。正因为我什么题材都写过，才能在教学和研究上游刃有余，无论学生想要了解什么样的类型，我都能分享经验。这也让我深深地体会到了那句歌词：天下没有白走的路，每一步都算数。”

    “反穿越”创作：针对新时代青年，和主旋律、红色基因探寻等元素相结合

    2022年12月，赖尔的新作品《来自1942的重修生》，由作家出版社出版上市。这部作品关注新时代青年，同样关注红色精神的传承，这一次，赖尔用了与《我和爷爷是战友》时截然相反的创作手法，进行了“反穿越”的创作。她让一个新四军小战士穿越到80年后的现代，让他目睹了祖国的繁荣与富强，让他和当代的青年大学生，进行面对面的对话。

    这部新作品对赖尔而言，是一种新的写作尝试。一方面，这是她作为从事文学创作的高校老师，从现实生活中捕捉的创作灵感，故事聚焦了当代大学校园，反映了年轻人的生存现状和精神面貌。

    另一方面，这也是赖尔作为知名网络文学作家，努力探索“讲好中国故事”的新路径：作品用反穿越和主旋律、红色基因探寻等元素相结合，其中既有对生命价值与意义的追问、对和平年代国际关系的探讨，也有对精神信仰力量的探寻，是现实主义手法、革命题材、当下年轻人生活现状等出色的结合，兼具故事性、文学性和思想性。

    对普通读者而言，《来自1942的重修生》则意味着一种“脑洞大开”的阅读体验。

    故事当下的高校校园，针对新时代青年，特别是高校大学生。情节、风格“年轻态”，有很多年轻人真实可感的亲切内容和语言——而这样生动的展现，显然来自赖尔的教学体验。

    特邀编辑：只恒文

中国作协网络文学中心 张富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