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道（随笔）

    生命中，总有很多的味道常伴我们左右，嗅一朵盛开的花，有芳香的味道；中午飞奔回家，推开门，有饭菜的味道；翻开同学册，看着一张张欢笑的脸，有开心的味道；打开日记本，一行行记录日常经历的文字里，有成长的味道……时光总在不经意间留给人们一个又一个回忆。这些回忆里，我最难忘的，还是母亲的味道。

    我不幸染上甲流病毒，高烧不退，住进了医院里。母亲担心不已，日夜不休地照顾我。几天下来，她疲惫不堪地趴在病床上睡着了。目光里，她的头上又新增了几根白发，鱼尾纹更是爬上了她的眼角。看着母亲的满脸憔悴，我呆住了，记忆情不自禁回到从前。

    从小，我就不是一个省事的孩子，一年中总有那么几周是泡在医院里度过的。那时候，母亲还很年轻，仿佛有用不完的力量，她可以一整晚随时醒来，甚至有时彻夜不睡，只为照顾我，给我及时喝药，盖被子，看输液的情况。

    母亲就像开得正好的花，无论在寒冬，暖春，大雨滂沱，或者骄阳似火，都拼劲地展示自己的生命力，洋溢着无限的激情。记得有一次半夜时刻，我突然开始高烧，体温一路攀升到了40多度。迷迷糊糊中，母亲麻利地拿药，小声地哄我，迅速地给我喂下药……幼时的感觉记不太真切，只记得难受的闷热，心中的混乱，哭声和退烧药又甜又苦的味道，更有母亲漾满温柔的脸。

    长大一些后，身体已经好了很多，但心理叛逆又随之而来，跟母亲拌嘴，唱反调，成了生活的一种常态。我发现，母亲有时候气得身体止不住颤抖，嘴里不厌其烦地说着无数遍的劝导。她的身体不再像以前一样好，变得有些爱睡觉，还伴着一些偶尔的胸闷。加上我们之间经常性的吵架，母女关系变得很糟糕，日子如同发霉的食物味一般，把人塞得发紧。但母亲仍是很关心我，渴时的一杯热水，累时的一句鼓励，让我的心中时有触动。有一件事，让我久久难忘。

    那天放学路上，途经的烧烤店散发出来的烧烤味，让我到家后还嘟哝了一句，好想吃烧烤啊。母亲听见后，说了我几句：“脑袋里就想着吃，也不把作业好好做。”母亲的抱怨，或许搅动了在学校被老师批评的不快，我突然爆发了，冲她吼叫几句后，气冲冲回了自己房间，留下母亲呆呆地站在原地。

    晚上，我察觉自己做得有些过火，急忙向母亲道歉。她用溢满担忧的眼睛看着我，叹了口气，算是原谅了我的鲁莽。又过了很多时日，每天的生活重回丰富多彩，让我早就忘记了偶然有的“烧烤”想法。假期不经意间到来了，我们往常一样回了老家。进家门一会儿，母亲突然变戏法似的拿出一堆铁签，茄子、土豆、牛羊肉和小瓜等各种食材。在老家略显昏暗的灯光下，她用心地在铁签上串着那些食材。看着串好的一串串烧烤架在烤架上，散发出来的烟雾迷住了我的眼睛。

    我早已忘了的，无心的一句话，竟被母亲当着宝贝似的收藏着，珍视着。弥漫在空气里的一点点细微的汗味和浓浓的孜然香味中，在并不明亮的灯光下，我看见母亲头顶上不时晃过一根又一根白发。不知什么时候，才到中年的母亲竟然有了这么多的白发。我鼻子发酸，忙和她一起烧烤。很快就烤好了，蒜蓉茄子漫着诱人的味道，偶尔与味蕾相撞的小米辣，让人一阵阵精神；蘑菇中积起了一汪清甜的汁水，轻轻抿一口，再吃下整个蘑菇，满口回荡着来自森林的纯澈味道；羊肉上面撒着孜然和辣椒粉，外酥里嫩香极了，混着调料和油汁，一串串停不下来。抬起头来，发现母亲正注视着我，手里空空如也，没有拿一根串儿，眼中含着期待。我顿时理解了她的意思，忙说：“好吃，太好吃了！”说完，我笑了，母亲也跟着笑了，幸福在空气中蔓延，飞得很远，很远。

    “哎呀！这袋药又要输完了。”母亲的声音打破了我的沉思。她一边熟练地调整输液速度，一边关心地问我“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她脸上的神情一如往昔，尽是疼爱，但和记忆中那张饱满的脸相比，有了差别，多了几分疲惫。我笑着说：“不疼！”她听后，笑了笑，担忧少了许多。

    望着病床旁的母亲，忍不住想：“母亲到底是什么味道呢？”抬头看看即将输完的液体，顿时有了很多遐想——母亲是退烧药的味道，是烧烤的味道，是阳光的味道，是雨水的味道……她总是把自己藏在与我有关的一点一滴中，把自己融在我的生活中而忘了自己，这大概就是母亲的味道吧！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让所有味觉深刻记忆的味道。

    （指导教师：何彬瑞）

    责任编辑：龚蓉梅

西南大学附属中学初2025届（12）班 汪昭余（13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