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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08月01日 星期二
中青在线

《长安三万里》:没有“梁园”,何来“长安”

陕西师范大学中国现当代文学专业硕士生 杨崇源 《中国青年作家报》( 2023年08月01日   05 版)

    动画电影《长安三万里》在暑期档高歌猛进,民间化、个人化的叙史视角拉近了观众和“盛唐”的距离——一代诗才很多时候也是普通人,唱着“古来圣贤皆寂寞”的悲歌。

    《长安三万里》导演在接受采访时解释了片名由来,即明代陈子龙的“梦到长安三万里,海风吹断碛西头”,“长安”是重要的文化符号,在诗句中,它是“梦长安”,在影片中,是“诗长安”和“酒长安”,“长安”不仅是现实之地,还是理想之境。

    高适和李白是同代人,电影以高适视角来讲述李白生平的重要转折点,同时交代了高适的人生轨迹。电影的核心更像是一个人的成长史,一个关于“自我”的寓言。看《长安三万里》,很容易让人想到《妖猫传》,剧中的盛唐都是富丽繁华,李白也是恣意狂狷,二者互相成就。而盛唐又不只有李白,它的背面还有寂寞的高适。

    高适一生的行游轨迹,可以用辗转于“梁园”与“长安”来概括。影片开头,高适坐镇军中,须发苍白,面色坚毅,一团“锦绣计谋”正在心中酝酿。彼时的高适拥军数众,官居剑南节度使,面对来势汹汹的吐蕃军,早已做好应对之策。然而从黄毛小儿到一代儒将,他又走了多少路呢?以“梁园”为起点,他的终点是“长安”,然而“梁园”又多次成为他暂时歇靠的心灵驿站,高适的成帅之路,没有“梁园”,何来“长安”?

    高适在求仕中曾三返梁园,“梁园”是其地理和心理双重意义上的故乡。

    第一次返回是在岐王宅的宴会之后。唐代虽采用科举制度,但平民走上仕途依然困难重重,其中贵人举荐是一条“终南捷径”。但高适不愿用习得的武术讨玉真公主欢心,高家枪在他眼里是用来从军作战的,而非宴会场合博人一笑的花拳绣腿。正是因为“尚武”精神和有点“轴”的性格,高适求仕无门,落寞回家,甘于耕读,不断提升文武两方面的实力。

    第二次返回是对沙场无能将领感到失望之后。高适一行人在前方冲锋作战,死伤无数,仅剩伤兵残部,后方也无人支援。当高适返回军中,才发现将领在帐内歌舞作乐、沉迷酒色,他和战友们痛感无力,纷纷还乡。也是在此事件刺激下,高适写出了千古名句“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

    第三次返回是接受李白邀约前往长安之后。在长安,高适与李白重逢,又被他拉到酒楼纵饮,在这里,有贺知章、李邕、岑参,不论地位和名望,只有诗酒交心。但高适难以融入环境,虽然他也爱诗文,也有万丈豪情,但这终究不是他理想的报国之道,于是再度选择重返梁园,砥砺自身。

    “梁园”是高适的精神原乡,他在这里读书、习武,专注于自我提升,随时准备应召。诸葛亮“躬耕于南阳”等待识才之人,高适“沉潜于梁园”也是在等待良机,最终他抵达了自己的“长安”,虚实之间运筹帷幄,为大败吐蕃作出了重要贡献。

    高适三返“梁园”都因求仕不得,他孜孜以求的就是报国。《左传》有言“三不朽”,即“立言、立功、立德”,高适正是在这条儒家士子的终极之路上频频求索。他积极践行儒家“学而优则仕”的理念,李白则放荡洒脱在济南受了道箓,从表面看,前者是儒家的拥趸,后者是道家的信徒,实际上高适是“外儒内道”,用“道”的方式实现了“儒”的终极目标,李白则是“外道内儒”,看似沉溺于求仙问道,内里则是向往功名,以至于会偏信反贼永王,沦为政治工具。

    高适三返“梁园”,这里面充满了“儒道互补”的奥理。

    “儒”“道”是两种人生态度,高适懂得二者的调和之道,不论“儒”“道”,都是可以内化的资源。“儒”是追求的目标,“道”则是实现目标的方式。高适出“梁园”是为了实现心中抱负,当求诸外失效时就反求诸己,《孟子》谈到“君子之遇艰阻,必反求诸己,而益自修”,这就是高适的状态,所以他“自修”也是向儒家索取的一种精神完型方式。

    儒家多入世之徒,高适自小习武、读书,“所志在功名”,之后的求索之路就验证了这一点,即使是屡试屡败,他依然没有放弃“有召必回”的信念,遵循君子之约,在家国动荡之时投哥舒翰帐下。人生的起落在高适身上就是从“梁园”到“长安”的距离,没有“梁园”时期的厚积,也就没有抵达“长安”的可能。“梁园”时期的高适能维持平和心态,找到自我解束的方式,这其中就有“道”的启悟。

    道家讲究“无为”,做休养生息之举。“梁园”时期,高适以“无为”理念做着“有为”之事。在“梁园”,高适主要做三件事,习武、读书和耕作,他并不急于寻找“终南捷径”,也不自叹命途多舛,而是始终积极生活着来完善自身,即一种“无目的的合目的性”,他增益自我并不带有直接的功利目的,但这件事最后是为了有朝一日实现报国之志,所以无目的性是直接的,目的性是间接的。

    道家还讲究“致虚极,守静笃”,老子和庄子都主张“虚静”,这是一种涤除万物后达到的心灵宁静状态。高适随李白入京,在酒楼看到诗人们醉酒作诗,尽是恣意潇洒,但是这些场面并没有破坏他心灵的“撄宁”状态,“撄宁”是道家追求的一种修养境界,指心神宁静,不被外界事物干扰,它的构词也很有意思,“撄”作动词用,是“扰乱”的意思,“宁”则相反,这也应和了高适的处境,在喧嚣环境中保持心灵的宁静。

    高适的“梁园”时期还潜藏着对“势”与“运”的平衡,“运”是外在的,努力能否招致“运气”,这也是不可把握的,而“势”是内生的,努力可以为自己造“势”。所以高适的故事是一个关于“自我”的寓言,我们面对捉摸不定的“运”,与其自怨自艾,感叹生不逢时,不如反求诸己,一方面可以减少内耗,另一方面则是为了做足准备然后伺机而动。再回首,便会自然吟出李白的“轻舟已过万重山”。

    责任编辑:谢宛霏

《长安三万里》:没有“梁园”,何来“长安”
诗在,书在,长安就在
几张纸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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