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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08月15日 星期二
中青在线

绘事后素(小说)

西南大学学生 王桉钰(20岁) 《中国青年作家报》( 2023年08月15日   01 版)

    这是诗人第一次来到妙龄的画室。他屏息进去,却还不够,里面的景象让他的眼睛也暂停了一刻呼吸。

    目眩神驰——

    彩色的窗户折射着彩色的阳光,彩色的瓷器绘着彩色的故事,彩色的地毯上垒着千万支闪闪的玻璃瓶,从地板一直撑到了天花板上,瓶里流转着隐秘的色彩,和吊灯拖曳着的小火苗溶在一起……时间、空间,一切的颜色都在这里交错了片刻。

    “这是我的心思。”妙龄很满意诗人震撼的样子,骄傲地笑道。

    这是你的心思。诗人在心里说,睁大眼睛在这一片扑面的彩光里寻找妙龄,竟然很容易找到了她的眼睛,流光溢彩的眼睛。

    “我就像只松鼠”,妙龄跳上一架梯子,却不为取什么东西,手指轻轻拨弄了下玻璃瓶,听一听清脆的响声,又跳了下来,张开双臂,“一直在收集这世上的颜色。”

    “很美。”诗人由衷地说,“但……你的画呢?”

    “这些全是我的画!”妙龄像早在等这一问,气魄很大地一挥手,做了个囊括一切的手势。

    妙龄随手拾了个小瓶子,递到了诗人眼前,神秘地说:“看一看。”

    诗人接过小瓶,过了会儿他辨认出它在泛着绿色。诗人这才发现,不是所有的颜料都会发光,有的小瓶里是很沉静的色彩,比如这绿。

    诗人用他诗人的眼光仔细分辨着,他想让妙龄了解他的敏锐与细腻:“这不是刚生的青草的绿,新草的绿太稚嫩了;也不是夏天树叶的绿,夏叶的绿太炙热了……这是,冬天的绿色?”

    妙龄好好看了诗人一眼,微笑了。她接过玻璃瓶,望空中虚虚倾倒,诗人在来得及看到点什么前,先感到了一阵凛冽的寒香,鼻尖上有了微凉的雪意。

    他看见被新雪擦得油绿的青松,每一根松针都向着崭新的方向;他看见一望无际的雪被,心知下面蛰伏着绿意……接着,他看见妙龄,她穿着深绿的大袄,欢笑着泼出一捧白雪。

    诗人回过神来,飞快地转头看了一眼真实的妙龄,妙龄微微张着嘴,像也被画面所震撼。

    “真美啊……”诗人喃喃地说,“这些颜色都是你从野地里得来的吗?”

    妙龄将那绿色收好,回答道:“当然,都是我好不容易取来的。”

    “事物的本色和观者的心流之间”,妙龄道,“就是我的容身之地。”

    “什么时候也给我看看你的书房。”

    “都是黑白的,没有这么好看。”诗人这么说着,但他的书房一样是他的心思。

    “我可不信。你想我给你画什么呢?”妙龄坐下,认真道。

    “唔……”诗人并没有想好。原先想好的画,或者说借口,他在这些好颜色前说不出口——不敢亵渎。

    “你这里有没有黑色?”诗人打岔道。

    “当然有。”妙龄指向高处,“有乌鸦羽毛的黑,有秋天夜空的黑,有冬天火炉里带着点红的黑……”

    “……有墨水的黑吗?”

    “你用什么样的墨水写诗?”

    诗人取下一直在耳朵上卡着的羽毛笔,说:“我就这样坐着,听人家给我讲故事,黑色的墨水就源源不断地从这里冒出来了。”

    “只有黑墨水吗?”妙龄问道。

    “只有黑墨水。”诗人回答,想了想又补充道,“只用黑色就够了。”

    “故事里怎么会只跑出来黑墨水?”妙龄问道,“我也有颜色是从故事里跑来的,但都是彩色的。就连黑色,因为和其他颜色相等地列着,也只像彩色的一部分。”

    “难道你听的都是悲惨的故事吗?”

    诗人沉吟一会儿,慢慢道:“并不都是悲惨的故事。也许本来是很多颜色,但你也知道,太多颜色混在一起,最终就变成黑色的了。”

    就像太多的感情混在一起,最后都成了痛苦。

    “你写过自己的故事吗?”

    “我没发生过什么故事。”诗人脱口而出,马上又有点后悔,找补道,“不是什么值得写成诗的故事。”

    妙龄道:“我也没画过自己。”

    “因为我没有画自己的颜料。”妙龄好像有些惆怅,“哪里来的颜色最后只能到哪里去,我不能用别物的颜色画自己,但我的颜色一直没有出现。”

    希望它是白色的。妙龄想,白色是画画的底子,能显出一切颜色来,那是画家该做的。

    诗人想到刚刚在自己眼前泼雪的妙龄,迟疑地想发问,却又胆怯,那不是画中的妙龄吗,难道只有自己能看到?

    “取一点点颜色是没关系的,没有东西会因此黯然失色。而且画出来就活了,它们都会更鲜活鲜亮一些。”妙龄会错了意。

    诗人喜欢这句话,他想到自己的墨水和诗——别人的痛苦正相反,汇到他的笔尖,就淡了一些。

    “好啦。”妙龄眨眨眼睛,露出一丝促狭的笑意,“你的画好啦。”

    诗人惊讶地看着妙龄从虚空中摸出一个玻璃瓶,递到了自己的眼前。

    不是黑色的,是温和的红色,像晚霞不起眼的一道边,像温热的血。

    诗人小心地接过这玲珑的小瓶,手有些颤抖。这颜色让他惊喜,但也有些微妙的恐惧。

    妙龄这时很善解人意:“不一定要在这里看,我的画在打开前就画好了。想想也真有趣——连画家自己都不知道画了什么。如果好看,可要给我看哟!”

    诗人点点头,突然想到,也许只有刚才,他的颜色才是这温暖的红色。也许今晚,他会用这颜色写自己的诗。

    责任编辑:龚蓉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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