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即将乘高铁返回西安之时,观看了电影《长安三万里》。
离开学习、生活了三年的故地西安,遥想长安,便有种置身其中,而又抽身于外的感觉。长安往事本已随着时间消隐,但是再见故物、再读古诗之时,那些人与事,便又浮现。那些名字如雷贯耳,那些诗句千古不灭。彪炳史册的人物,却也曾面对着最现实的困境,同我们一样。
高适辞别长安,几度沉潜。长安,代表着前途、名望、金钱,是达官贵人的聚居之地,充满了诱惑,充满了机会,也充斥着失望的可能。但,这并不妨碍来自全国各地的年轻人,怀揣着各自的梦想,来长安打拼。李白的出身,便决定了他的科举之路难以走通。电影中,高适遍访故旧,却屡屡遇挫,见识世态炎凉。不论是高适还是李白,谁能没有满腹的牢骚?但是个体的一生如此短暂,沉溺在怨愤中,便也就只得个怨愤的结果。只有重整旗鼓,寻找新的可能。
时运,又是一重不容忽视的因素。得见赏识自己的人,是一种幸运,而怀才不遇,又难免是一种常态。电影中,战场杀敌的高家枪法,只能宴会助兴,用尽全力,只博得玉真公主一句“有点吓人”。这样的情节设计,确实反映出了人物的挣扎与处境的窘困。入长安,离长安,高适选择回乡“退而结网”,最终盼得机会,一展拳脚,成就了功名。
李白诗逢对手,搁笔未作。纵使才高八斗如李白,在那个群星璀璨的时代,是否也曾有过一刻力不从心,自愧不如?尽兴豪饮之后,自然免不了泼墨挥毫。电影中,豪气满怀的李白正要寻黄鹤楼诗板题诗。当然是想着写就大作,像往常一样,在众多题诗中脱颖而出。但是,崔颢的题诗入目,确是难以超越。电影中,还设计了店小二对崔颢的崇拜甚至是吹捧,以及对李白的不屑。李白面临着质疑却无法即时回击,这何尝不是一种挫败。不过,那种不可超越只是一时一地。时空的广袤,容得下群星各自闪耀。李白的才情与在文学史上地位,绝不会因为这一搁笔而打折扣。
百般厌弃却又纵身其中,李白终是被世俗羁绊的谪仙。高适直面现实,一板一眼“成大器”。李白也从未能真正出世,不过是时常游历、很少记挂,纵才驰骋,可爱可叹。李白的一生,有“贵妃捧砚,力士脱靴”的光鲜也有被判流放的难堪,并非是世俗渴盼的美满。仗剑豪游,有些时候,甚至有些孩子气、不着调。旁观者眼中的世界,并非是李白眼中的世界。他绝非没有看到现实种种龌龊之处,也并没有把现实的种种要求弃置不顾。他也干谒过,一心求仕,却也会有所坚持,发出“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的感慨。他很少把怨气积攒在心里,而是借由瑰丽飘逸的诗歌舒展释放。这个世界,总有值得他爱的地方。电影中,多处着力表现李白的健忘。遗忘何尝不是一种派遣、释怀、对过去的告别?相比于总是在负重前行的高适,李白洒脱得多。可这洒脱也并非没有代价。他对家人疏于照料。寥落窘迫,作为李白的后人,究竟是幸是不幸?
不过,幸好那是一个诗的时代。有佳作,也能遇慧眼。才气,终不会被埋没。
责任编辑:谢宛霏
中山大学哲学系学生 胡之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