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橘（散文）

    我与“丑橘”的相识于一场暴雨。

    我发现“丑橘”时，它就藏在密集的雨点后，伸着湿漉漉的爪子在垃圾堆里找食物。脏兮兮的毛被雨水打湿，它瘦得几乎可以看到背后起伏的脊椎骨。

    我静静地在远处观望了一会儿，见它并未注意到我，就打算从一边绕过去。但当我刚准备迈开第一步，它抬起了头，在它那雾蒙蒙的黑眼睛看向我时，我想到了大海深处的黑色宝石，无人问津但又干净明亮，幽蓝的大海是专属于它的展览柜。

    那个瞬间，实在令人难忘。

    我才明白，“丑橘”不躲雨，不是它蠢，而是是因为它的面前是更恐怖的深渊，是饥饿。我的心似乎被针扎了一下，我从口袋里掏出剩下的包子，尽力往远处抛，果然，“丑橘”立马飞奔过去。看着它的背影，我第一次觉得猫好像也不是那么可怕。

    原以为我们的交集到此为止，可是这只橘猫好像不这么认为。

    第二天一早，当我元气满满的从电梯里出来，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

    “丑橘”端端正正地坐在昨天的垃圾堆里，直直地盯着我，那炽热的目光看得我心里直打战。看到我的那一瞬间，它从地上站起，当我意识到它马上要跑向我时，我以冲刺跑都未达到过的速度迅速跑向楼梯间，关上门，不顾一切地跑上楼。

    兴许是我落荒而逃的背影，让橘猫明白我并不喜欢它为我准备的惊喜，第二天它就乖乖地待在原地，我在远处与它对峙了几秒，在确定它不会突然跑过来后，我小心翼翼地从它身边经过。可是，在我走出大概两米后，“丑橘”竟然跟了上来。我的心脏马上提到嗓子眼儿。“装没看见，装没看见。”我在心里重复道。我就这么提心吊胆地走出小区大门，当我鼓足勇气回头时，诶？“丑橘”竟然没跟出小区，而是卧在大门前的喷泉下。

    此后的很多天，“丑橘”都以这样的方式陪我走出小区。起初的几天里，我就像僵尸一般，走路姿势无比怪异，引来了周围人好奇的目光。有一次李大婶走到我旁边还慰问了我一句：“你昨天晚上落枕了？”我无比尴尬地擦了下额头的冷汗，对她僵硬地笑了笑。

    慢慢地，这些过激的恐惧渐渐被时光抹去，如同被清泉亲吻过的岩石终有一天会变得光滑圆润。我不再抵触“丑橘”跟着我，相反我会觉得这样的日子挺有趣的。一人一猫的日子很愉快，即使我们的距离一直保持在两米开外。我们走过小区里鲜花开遍的春天，踏过秋天里枯叶铺就的黄金大道，路过冬天里的雪人。夏夜里，我打开一瓶汽水，趴在窗边，路灯下的“丑橘”似乎心有灵犀一般抬头，橘黄的路灯下，我更确信“丑橘”是只天使猫了。

    搬家前的那一晚下了雨，我撑着伞，站在第一次见到“丑橘”的位置。“丑橘”坐在每晚等我的地方，它看我的目光如同以往的每个夜晚，像星辰闪烁于黑夜。它不知道离别将至，我是来跟它道别的。

    那天晚上我的头晕乎乎的，对猫的恐惧也像冰块一样渐渐融化。我壮着胆子向“丑橘”挪了几步，停在大概一米的距离。我蹲下来，看着“丑橘”的眼睛，第一次安安静静观察它。在我将近一年的照顾下，它长胖了，虽然它的名字是“丑橘”，可它真的一点儿都不丑，起码在我见过的猫里绝对数一数二，起初给它起名“丑橘”完全是主观原因。

    直到那天我才发现，它的眼睛不是纯黑的，而是带着一丝丝的橘色，于是，我心中的那颗深海里的黑色宝石又裹上了金色的镶边。我歪头看它，“你可真是个被太阳眷顾的孩子。你看，你浑身都带着橘色的阳光，走到哪儿都让人心里暖暖的”。

    “丑橘”似乎感受到了我的异常，它窝了起来，用尾巴裹住自己，不和我对视，好像不愿继续听我说下去。“丑橘啊，我要搬家了”，我还是告诉了它这个遗憾的消息。“你要出去看看小区外面的世界，外面可是很漂亮的哦！哦，对了，你玩饿了记得回来，可别再挨饿了。李大婶会给你吃的，我拜托她照顾你，因为你一直跟着我，她还以为你是我养的猫呢。好了，我该睡觉了，拜拜！”我起身的时候，“丑橘”抬起了头，看着我走进电梯。

    第二天“丑橘”没有像以往一样端坐着等我。

    我提着大包小包出来的时候，它躲在草丛中，没有出来见我。它只露出了两只眼睛，那双眼睛里闪烁着迷茫，那颗黑宝石被雾气包裹了。

    车开出小区时，我还是没忍住打开了窗户。“丑橘”跟了出来，它没有像往常一样卧在喷泉边，而是跑了出来，站在马路的另一边。在它身后不远处，两侧的喷泉在那一刻刚好汇聚在了一起，将刚升起的太阳围了起来。那场景，在我看来就像是“丑橘”长出了金色的翅膀。“丑橘”一定就是彩虹上的小侍卫，也许它这次的任务就是保护我。

    我朝着那长出翅膀的小猫摆摆手。天上的小精灵！再见了。

    责任编辑：张晓盈 周伟

河南洛阳第一高级中学学生 张子嫣（17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