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虽是天府之国,却总因是盆地的关系,多是乌泱泱一片云压在天上,晴日便少见了。但只要出了盆地,是云是雨、是晴是虹,变幻无穷,就全凭上天心意了。呈现到眼前的,总是独一份的惊喜。
自京昆高速南下,一路多山多水。高速便是“遇山穿洞,遇水架桥”。这一程隧道尤为多,车轮驶过减速带,传来沉闷而又富有节奏的闷声,两边照明灯带减半,视野暗了下来。父亲和弟弟玩起了竞猜“过了这条隧道,我猜是晴天!”弟弟不服气“刚刚明明就在下大雨,怎么会一下就放晴?我敢肯定!还是下雨!”父亲偏头微笑“那就看吧!”我被勾起了兴趣往前望去,弟弟的脑袋也凑近来又往前挤了挤。还不忘起哄“下雨!下雨!下雨!”父亲轴劲儿也上来了嚷着放晴不肯服输。母亲在一旁偷笑,我幻想着第三种答案。
直到那道白光被无限放大,待双眼适应了这略微晃眼的光线:车窗上附着的雨滴被风往后拂去,窗外之景清晰起来。缥缈的流云为青山加冕,一片云做的海起伏翻涌、连绵不断。偶有云薄处,可惜也只是微亮不曾破光。意料之外,没有放晴也没有大雨,更没有我猜测的彩虹。父亲爽朗大笑继续开车,弟弟则不再吭声。望着飘忽不定的薄云,我忽与千年前的苏轼共鸣。那句“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修饰眼前的光景正正好。我也借来那一点浩然气,乘着千里快哉风往南行去。
出川后,果然一副天高云远的晴天。路边栽种的玫瑰花送来馥郁芳香,欢迎着我们这外来的旅客。穿梭在以云为首的车流之中,我好像也成了云,向大理飘去。游览路线且作废纸,随走随停,自由散漫。随意体验一场大理式的慢生活。时近傍晚,便兴起敲定在双廊追逐一场日落。
太阳流连的地方,石板路泛着金光,温暖着周边人们幸福的脸庞。巷子里民谣依依响起,载着海风飘摇远去。那几句“向云端……”却飘进灵魂深处安了家。穿过人流,和风和光和云,玩一场捉迷藏。再踏出巷子,繁华被海风吹散,喧嚣被云彩安顿。我成功追上了云。
夕阳融化在山头,淌了一海金光,给松软的白云描上光边,又把恬静的洱海修饰,浮光跃金。如星屑叮咚坠落,撒泼不肯沉眠,滚了一海的流金,依着波浪浮沉闪耀。游船的桅杆被强光映照,只做剪影,被美得晕头转向不知东西。偶有海鸥掠过呼唤自由,我亦追随着晚风而去,只背过身赶路的一点功夫。云层变幻、分分合合。刹那间一片野玫瑰热烈燃烧起来,绚烂之余,席卷了半边天。艳色微醺洱海,双颊泛起微红,迷迷蒙蒙看那大火烧退一切颜色。霞光消散,橘子海被山头一饮而尽,一切归于平静。在小岛尽头听潮声涨落,被拍散的水汽带着凉意弥漫在周围。“嘭”的一声,空中的花开在海上,金花炸开,焰火在静穆的天空中划出脆弱的弧度,下落、消散。海面绮丽光影交映,吸引着人们的目光,我听见赞叹声悄悄,也看见绚烂的痕迹肆意游走。转瞬即逝又惊心动魄。这一刻,我想起冰镇西瓜,想起老式风扇,想起绿豆汤……海风迎面,我想,都不及海上花火更适合此刻作夏日的代名词。
焰火声也歇了,而大理人们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是路边咖啡馆小店灯火通明,偶有青年们爽朗的笑声;是孩童们嬉戏打闹,追问父母海里是否有贝壳;是来自天南海北的旅客,你来我往同商贩讨价还价;是小情侣之间欲说还休,是我独观一切的财产——人间的烟火与自然的盛景。这一刻,我变得富有。
人总是贪心的,看过瑰丽的日落,又想一览日出胜景。次日便行至龙龛码头,可惜天公不作美,一场大雨说下就下,远看洱海被雾气轻轻笼罩,游人们仓皇躲雨,只余几株红杉的倒影在水中摇晃。水性杨花在水面漂摇,我见犹怜。旁边咖啡馆传来了艺人的歌声,偶尔跟着哼唱两句,是耳熟能详的《海阔天空》。忽然就理解了古人把这里称为海的意趣。远山被迷雾隐藏,水天相接迷蒙一片。看不清尽头,算是留白,也算是内地人独有的乐趣与浪漫。这场雨停停下下,停时,自行车清脆的车铃声不绝于耳。姑娘们的裙摆划出美丽的弧度,车头插着各式鲜花是阴天少有的亮色,明媚了坏情绪。
可是等了一天,云层厚度不减,天气预报的连日阵雨图标让人遗憾。直到临走前一点时间,天空又飘起了小雨。提着行李向出口走去,我一步三回头等待着奇迹。可当车子行驶在公路上时,天空却突然放晴,懊恼之际,又看见白族的阿婆们背着背篓向田里走去,麦田里同样有人们弯腰劳作的身影。我才恍然大悟,洱海的确满足了我这内地俗人对海的想象,所以我期待晴天,期待能看上一片碧蓝。可是洱海却属于世代居住在这里的人们,无论是阴是晴,这里永远是他们热爱的家乡。即使生活日复一日。
那么,再回成都,一片片的阴云也有它们的魅力了。
责任编辑:张晓盈 周伟
湖南文理学院文史与法学学院学生 黄馨怡(19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