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棵红枣树（随笔）

    20多年前的一个春天，两棵孱弱的红枣树苗被我从30公里外的亲戚地里挖出来，裹挟上一些泥土包装后，带回家里，移栽在小院的菜园里。一棵栽植在北面，另一棵则栽植于西面。从此，小院也成了两棵枣树的家。

    本来想，在园中有一棵枣树也就够了，也不是非要栽植这两棵枣树。亲戚当时说，大老远捎带树苗不容易，万一其中一棵活不了还有另一棵呢，两棵都干枯了就再移植。出于这样的考虑，所以就带来了两棵树苗。

    当这两棵幼苗在小院里落户后，我突然想起了鲁迅先生在其《秋夜》开头的话来：“我家门前有两棵树，一棵是枣树，另一棵也是枣树”，不禁哑然失笑。我也跟先生一样，有自己的两棵枣树了。

    清明前后，大门外的柳树已经枝叶嫩绿，看到那柔枝上伸展开来的细长的叶子，就会让人想起唐代贺知章《咏柳》中“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的名句来。园里的几棵苹果树上也已开花长叶。而那两棵瘦弱的枣树苗，仍然保持着刚来时的那种近似干枯的容颜，仿佛春天的到来对它没带来丝毫的温暖一般，呆立在那里。

    天气渐渐变暖。在绿肥红瘦的变化中，整个花园里蔬菜葱茏，果木葳蕤，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唯独那两棵红枣树，仍然毫无表情地、静静地站立在那里，用它们的冷眼，旁观着周围的热闹。

    端午前后，那两棵红枣树似乎耐不住寂寞了。就在那么几天里，它们短细的、带着刺儿的旁枝上爬上了零星的绿点，小小的、嫩嫩的，很是可爱。它们都活着！

    以后的日子里，枣树上小小的叶芽开始生长。它们先慢慢地伸展开筋骨，树叶变成了小小的椭圆形，宛如撑开的伞。再慢慢地，那些小椭圆渐渐变得更大些，长到指甲皮大小的时候，基本上就定型了。

    “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霜降前后，门外的柳树上已挂满了片片黄叶，秋风一吹，簌簌飘落。园中几棵苹果树枝上的叶子，经霜之后，一天天变成了干绿或干黄。而那两棵小枣树的叶子，依然碧绿。直到进入冬季，树叶才慢慢成干绿，在不知不觉中落下，回归土地。

    三四年之后，原来孱弱瘦小的两棵枣树，枝干变得粗了一些，长得也有一米多高，但还不是粗壮。更让人惊喜的是，树叶展开的时节，它们的枝头上绽开了一些小小的、米黄色的花儿。虽然不是很多，但已让我们惊叹不已。小树开花，以后肯定能吃到香甜可口的红枣儿了——亲戚家的红枣儿我们多次吃过，口感极好，而且我们还知道，它们是枣树的一个新品种。

    枣花落了，树枝上结了极小的枣儿。那些绿色的精灵，在盛夏、秋天的阳光下，在雨水、肥料的滋养中，日渐长大。它们从嫩绿变成草绿，然后变成碧绿，最后变成红绿相间或者纯红。中秋前后，从枝上摘下那让人垂涎欲滴的枣儿，咬上一口，脆脆的、甜甜的，味道极佳！

    枣树慢慢长大变粗，枝头的枣儿也越结越繁。一到中秋节，那些枣儿摘下来除了我们吃一些和送亲友、邻居一些外，其他的都在树上长着。等天气变冷，它们在枝头上被风干之后，摇落下来，做其他用途。

    说来惭愧，那两棵枣树，我很少操心过。自从它们被我带回家里后，一直由在老家的父母侍弄着。每次回家看望双亲时，我也只是顺便看看它们。但到最后，享用那甜甜果实的人中，我是食量最大的一个。

    父母在世的时候，小院被他们打理得井井有条。屋内舒适，院落整洁，小园里充满活力，几棵苹果树和两棵枣树已是苍翠如盖。近十年来他们相继离世，加之我们很少回去，那院落已是坍塌破败，那院中已是杂草丛生，那几棵苹果树也是荣枯并存。目睹萧条不堪的小院，回想过去生活的点点滴滴，不禁让人有些潸然。唯一慰藉的只有那两棵枣树，它们没有受到病虫的侵扰，没有褪去曾经的芳华，枝繁叶茂，顽强地生长着，依然如常。

    这个夏天，小院被我们重新修葺一番。老旧的房屋推倒重建，原来的混凝土院子由于裂缝很大被清理之后，铺上了清一色的红砖。西边搭建了一个长长的凉棚，比原来宽敞了许多。而西边那棵生长了20多年的枣树由于影响了凉棚的搭建，本想让邻居们移栽，可是他们园中没有合适的地方，无奈只能砍斫。斧头落下的时候，总是不忍心。看看一片片的碎屑从那粗壮的树干上飞离下来，心中充满了惆怅……万般滋味，不禁涌上心头。

    如今，整个小院焕然一新。园子里的果树经修剪后变得意气风发，北面的那棵枣树上，缀满了鲜红的枣儿，还在努力地生长——它们将陪伴我走过以后甜美的日子。

    但无论何时，看到这棵红枣树，我就会想起那棵砍去的红枣树。

    我的心头，生长着两棵红枣树：一棵在小院菜园的北面，另一棵在小院菜园的西面。

    责任编辑：谢宛霏

甘肃兰州市永登县第一中学教师 柳生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