晾干云朵回家（随笔）

    每当云朵分散开来，我便知道是时候去收回它们了。我雇用了两个工人替我去完成这项任务，月亮是监工，报酬是整个晚霞。顺着楼梯爬上高高的房屋，再搭一节手扶梯上去，用云将把夕阳盖住，一起打包送给月亮。等阴天，就把彩云放出来，第二天便又是明媚一片。

    老人说：云里藏着古老的故事和他们的回忆，也藏着我的童年。那时候，山里都是土房子。清晨听见鸡鸣，就得起床劳作。稍微富裕的人家，就把自家孩子送到村上的小学念书。山路很陡，也很长，陡峭得一不小心就会没有声响地掉进江河里；狭长到一不小心就没有了出路，走不出山里，不知山外风光。奶奶说：“你爸爸以前就不爱读书，让他念书他非得弃学闯荡。既然不念书，那就干活。”爸爸干过木匠，开过载人的面包车，但是我没见过。小时候，父亲喜欢伙同他的小弟，去田里骑别人的牛，结果摔断了手，幸好现在只是有点外拐。我记得我以前嘲笑过他，作文里好多错别字，语文只考了13分。

    家里人总喜欢问我记不记得老房子长什么样。我总是摇摇头，说只记得是红砖，黄色的木头门，门前有棵柑子树，墙上挂着永远都不结葡萄的葡萄藤，还有房子后面是猪圈。家里的狗生了狗崽崽，爸妈都想留下那只聪明的，我偏要选那只看起来很蠢的。他们拗不过我，只好听我的。每当柑子成熟时，我总担心它落下来砸坏我的脑袋。以前家里有一把专属于我的小板凳，犯错时我得抬着板凳去门外哭——其实是卖惨。现在想来，着实好笑。后来，大大的红色“拆”字烙满了村里的砖瓦。时间一到，“轰”一声，村子就全没了，照片都没留下一张。

    妈妈以前只断断续续读过几年书，因为外婆偏心，只让舅舅们念书。妈妈说：以前家里没有电视机，她就求着哥哥姐姐带她去村上看电影。但她总是半路睡着，哥哥姐姐只能背着她回家，后来就不愿意带她去了，可她总爱偷偷跟着她们。有星星的夜晚，她们会爬上房顶，从树上摘个梨，边啃边看月亮，还能看见足够多的星星，能看见星星旁边的云彩。深夜的山间并未消停，火把的光连成了一条线，指向了下山的路。没有黑板，没有粉笔，也没有课桌，唯有书能够让他们到镇上，到市区。

    玉米地里，老梨树下，还有山野间都是过去的味道。我不知道云为什么烧红了我的脸，可能它曾真切地感受过沧海桑田的沉浮，也可能是校园里的桂花开了，风里含着的香气醉人，我该去收回我的云朵了。

南充职业技术学院学生 龚倩（19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