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看一棵冬天的树（散文）

    冬日蔚蓝的天，蓝得纯净，蓝得一丝不苟，好似洞彻世事的老者，以不愠不火之心，静观着世事的变迁。我随心而至，抬头看到一棵冬天的树俯仰于天地间，不卑不亢。这棵长在冬日里的树，树干、树杈、树枝棱角分明。我看到那样挺拔的树干，灰白色的外表在碧蓝苍穹中显得格外明晰。看它的树枝以独有的姿态，静静地向四周延伸。而每一根树枝，都有它前进的方向，有的直插云霄，有的被重力压弯了腰，还有的在探索途中不小心迷了眼。当然，最有趣的还数那弯弯曲曲的小树杈，好似蜈蚣长了无数条腿。每一条树腿，都微微发了黑，似乎只有等它长得足够粗壮些，才能蜕化出绝美的容颜。大抵它的不露锋芒与韬光养晦，便是这棵树在冬日里的禅意吧！没了树叶和花的陪衬，我竟没认出来，这到底是一棵什么树。不过也好，我最起码知道，它是一棵有趣并且能在冬日里独自耀眼夺目的树。

    据说，树木为了度过漫长的寒冬，关闭了耗能的通道。我抬眼，又看到了另一棵冬日里的树。黑褐色的躯干依旧展现着它坚韧的态度，它的每一根树枝都在努力向上生长。尽管看上去细小而密集的树枝簇拥在一起显得有一些凌乱，但当你以整体视角观察这一棵树时你会发现，它所有的精气神似乎全融进了每一根细小分叉中。

    冬天的树，看起来孤独寂寥，但实际上没了树叶的遮挡，光脱脱的反而显得特别有精神。便是这样的一棵树，如霓裳羽衣一般与白云相称，相得益彰。在树枝与树枝的缝隙间，一丝丝云烟的白若隐若现，而那抹洞彻人心的蓝，在空白的画卷中，又占有了恰到好处的位置与比例，仅一眼便足够了万年的回味。还有，那中途便停止了生长的主干，尽管再没有了直插云天的机会，但看到它负暄而立的恣意，我便知它的精气神从不被困苦所打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不能再一飞冲天披荆斩棘又如何，且看它依旧笑看云卷云舒，以淡泊之心明坚强不屈之志。

    静静地看，一棵树是怎样伫立在冬日，如何将一把大伞舒展开来，便可知它的根茎努力向下延伸该是如何拼尽全力。且看它如何破开坚硬而巨大的顽石，看它如何深根于厚厚的土层，看它如何曲折地索取着地底的水资源，便可洞悉，作为一棵树，它有多么用心地在生活。便是这样一棵树的姿态，在冬日里仿佛丢掉了所有伪装，把树的本真展现得淋漓尽致。

    这世间，也总有许多常青的树，譬如那坚定的松，适应性广的香樟，优美的大叶女贞，木纹平直的杉木，亦可知那绿叶成荫的意志到底还是压倒了冬的凌厉。细细一看，那些仿佛已经“打结”的树叶，密密匝匝，紧实地团结在一起，好似是在宣告它心念的决绝，在这瑟瑟寒风的冬日里，总得独留一些郁郁葱葱的气息吧！

    去看一棵冬天的树，至少得去看一看白桦。每棵白桦的树干上，用大自然的笔墨，画上了不同的图案，有的稀稀落落，有的满满当当，有的翩若惊鸿，有的婉若游龙。再看，每一棵树与树之间，树干鳞次栉比，树枝遥相呼应。一排排的树所展现出来的韵律美，好似拨动了七弦琴，弹奏出人间绝唱。只道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再看那一整片的白桦林，在冬的凛冽下，依旧绽放着耀眼的风姿。而风吹来的声音，便是白桦树的心声。那临危不惧、宠若不惊的气节，到头来总免不了让人心神为之一颤。

    在冬天的一棵树上，我还看到了两只灰椋鸟。看它们安静地站在树枝上，齐齐望向远方。原来，鸟儿也会有梦想的方向，那专注的眼神里溢满了希冀的火焰。且看它，从树上缓缓飞起，那惊鸿一瞥地飞舞，点燃的便是希望的方向。此时此刻，树与鸟，一动一静，侘寂的美与流动的气息共存。我看到树梢轻轻摇摆，在跟停留在它身上的鸟儿道别。原来曾经停留过的时光，便是人间最好的时节。

    少顷，天空打了个盹的功夫，墨水打翻在天幕。冬日白昼的短暂，惹人怜惜。只见夕阳西下，余光灿灿，树干裹上了一层层柔软的蛋黄。看这样的天色下，每一根树枝的末端，变得清晰可见，那圆鼓鼓的形状，该是正在孕育着的新生命。树的影子，赤裸裸打在了树干上，没了树叶的修饰，让人轻易看到了树自然生长的模样。

    哪怕是万家灯火中沉入了夜色中的树，也别有一番滋味。看那一道道黑影，树与被灯光照耀着的灰白的天空，突然互换了身份。此时此刻的树，展现出它守护大地的决心与坚忍。它默默守候着身后的星火，不求回报，如是安好。原来晚间的树，竟是月色下所能听到的最让人内心感到安宁的童话故事。

    在冬天，不妨去看看一棵树。冬天树的美千姿百态，热爱生活的人，总能在冬天的树中发现生活的静美。冬天的树在积淀，譬如那白玉兰树上无数闪亮的冬芽，繁星点点，是它积蓄力量、厚积薄发的结果。看到冬天这样的一棵树，感受着生命绽放的美好，在树干树枝延伸的方向，我内心激起一股暖流。在冬天一棵树的姿态中，我仿佛也找到了内心向上生长的力量。

    责任编辑：谢宛霏

湖南郴州市第九中学教师 钟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