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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01月16日 星期二
中青在线

锦绣苑(小说·上)

山西晋中信息学院学生 贺豆 《中国青年作家报》( 2024年01月16日   10 版)

    视觉中国 供图

    “先生,此次一别,恐无缘再见,锦绣感念先生教诲,望珍重。”荣锦绣屈膝微行一礼,低眸掩着情绪,心中难免有些许失落。

    “姑娘好学,一年来的照拂,某感激不尽。”沈长风笑了笑,望着眼前眉眼弯弯,清丽白腻的脸庞,月光照射在她明澈的眼睛之中,宛然便是两颗明星,一时之间晃了眼。沈长风笑道:“姑娘早些回吧,记得日常温习功课,给姑娘留了一箱杂书,方便时取了打发时间便可,切不可贪玩。”

    荣锦绣听完便垮了脸,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语气急切道:“先生都要走了,怎还如此,快走吧,珍重啊!”说罢便走了。边走自以为小声地和丫鬟说:“露珠,明儿个你去帮我取书回来,再把我准备的礼物送给先生,可不能失了礼数。”沈长风无奈地摇了摇头。

    原先,沈长风迫于生计在茶馆说书,却被人刁难,砸了他的摊子,掌柜不想再惹事端,便让他收拾东西走,他苍白的解释换来一句“希望体谅一下,小本生意”。

    当时茶馆里不乏人同情地说:“那于老五真是个混不吝的,也不知道怎么惹到的,他能听得懂书?”后面有人说:“这说书的,我见过,在我们巷里,哦,对了,于老五喜欢的那个姑娘送过他点心,怕不是惹到了吧。”便有人笑道:“那他这打不算亏啊,美人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哈哈哈哈。”有知情的瞧不下去便道:“你们这群混吃的,人家姑娘好好的清誉被你们毁了?我可见过,那是说书那小伙子在她们家买的,这都能被你们说成这样?真可怜见,真的……”

    沈长风听着这些,不由嗤笑,嘴里还是喝着茶,吃着花生,捡起地上的书,弹了弹,拿着书便走出茶馆,转身去了书局。

    书局掌柜见了沈长风,笑呵呵打招呼:“长风啊,给你介绍个生意,去不去。”

    沈长风笑道:“去啊,这不刚没了生计,赖李叔操心了,我请您吃顿饭。”

    李掌柜也是看着他长大的,有点看自己晚辈的意思:“皮猴,荣家有个小姐,要请教书先生,托我问问,我这一合计,你不就刚好。”

    沈长风一听,便摇头拒绝,“这不好吧,且不说男女当防,我这般的人,没人愿意邀我。”

    李掌柜也不由唏嘘:“你说你这孩子,也是受人陷害,怎么这般命苦,你要不先去试试?”

    沈长风笑了笑,拿着一摞书,便去抄书。

    李掌柜看着沈长风,叹了叹气,瞧着有人进来,便招呼:“小姐,你看看,这有新到的话本子,还有一些杂记,你要些什么?”

    不料,女子道:“我想看些《诗经》,不知可否介绍些。”

    李掌柜愣了愣,笑着道:“这边请,都是新到的,尤其这本《花间集》是我们店的畅销本。”

    女子略略翻看了下,微微蹙眉,“就这些,没有了吗?”

    李掌柜略微尴尬,不过还是笑道:“姑娘不如去旁边的书局看看。”

    女子摆了摆手:“罢了罢了,包起来吧。”瞧见一本角落里的杂记,略微有些陈旧,便问:“掌柜的,这书有没有新的?”李掌柜打眼一瞧便知没有:“这书不好卖,姑娘若喜欢,便付了手抄的银钱,留下地址,我差人给你送去。”

    待人离去,李掌柜笑道:“来来来,给你,抄吧,抄完送去荣府,这也不好说是不是缘分,还是老规矩,分你一半利润。”

    沈长风无有不应,只是对于缘分一词不可多想。

    第二日,沈长风带着手抄的杂记,敲响了荣府的门。有一小厮开门,一听来由便拿了书进去喊他等着,想着天气炎热,便递给他一杯凉茶,沈长风笑着接过,便和他谈:“只是一本书,小哥送进去便好,怎么还要我等着。”小厮看着这人一介书生打扮,本以为不好接触,却不想沈长风还叫他小哥,不由心生好感:“我们老爷要给族里找个教书先生,就是这身份不上不下,一听还要给女子教书,都不来了,我们老爷吩咐,要是有书生样的就留下。”

    沈长风一听,便识趣道:“小哥,某仰慕荣老爷许久,不知可否引荐?”

    小厮一听,便答应了,毕竟能在老爷面前得脸,高兴了还能得赏钱。

    沈长风随小厮进了主院,有人拦着,小厮回话后,便退下了。片刻后,便有人带他进去。瞧着屋内人富态老爷打扮的模样,沈长风双手作揖行了一礼:“荣老爷。”

    “哈哈哈,不必多礼,小先生可愿来教书?我听说过你,才华横溢,如今看来,名不虚传。”荣老爷笑吟吟道。

    这倒轮到沈长风错愕:“老爷愿用我?”

    荣老爷脸色有点微妙,略有点不好意思:“有一小女喜欢诗书,不知先生怎么看?”

    沈长风便知其中缘由:“承蒙不弃,某愿一试。”

    荣老爷给的条件很丰厚,沈长风便成了荣家两子一女的先生。

    初见面时,荣家书房里,荣家长子荣平相貌清秀,眼睛是典型的桃花眼,端坐在那一笑便多了几分颜色,次子荣安眼神中带着凶气,草草行了礼便趴在桌上睡。

    荣家小女荣锦绣,长相是时下大众审美,弯弯的眉毛显得人恬淡素雅,眼睛却生得极为出色,冲淡了那份寡淡,显得灵气十足。

    沈长风敲了敲荣安的桌子,随即便是荣安砸了笔筒——“嘭”。荣安正要张口的时候,沈长风打开房门:“公子这边请,夏日炎炎,不若回小院凉快。”荣安脸上先是错愕,后是变红,最后一扫桌上的书,跑了出去。荣平走到门口向沈长风行礼道:“不好意思,我代小弟向您道歉。先生不知,小弟这般实在是有原因。刚开始来教我们的先生,只让我们抄书本,每日课业繁重,只做那些囫囵重复的功夫。小弟不耐烦,便和他顶撞,问他何为老师,这般教是个人都可以,那先生受不得这般气便找父亲请辞,父亲留不住先生便打了小弟一顿。自此后,小弟愈发顽劣,来一个赶跑一个。”

    沈长风笑笑:“荣公子不必如此,我拿人薪酬,替人办事。我还没心眼子小到那份上。”

    沈长风看着他们心不在焉,便对两人道:“山不让尘,水不辞盈。意思是高山不会拒绝一粒灰尘的降落,江河不会拒绝溪流的汇入。尔等偏见,非尔之错,某会尽己所能,教授你们知识,愿你们以后知世故而不世故,历圆滑而弥天真。”

    荣锦绣点了点头,站起来缓缓道:“先生觉得女子入学堂如何?世人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可我总觉得我明白的越多,心中便畅快,我喜欢那种感觉。”

    沈长风不回答,反说:“姑娘喜欢便好,我只是教人读书。”

    荣锦绣失望讪笑:“我原以为先生同那些人不一样,看来不过是扯着大皮,同我们讲山不让尘,水不辞盈。怎么,我不是那尘,不是那盈?我看书上讲,孔圣人言,有教无类,便是这般?”

    沈长风笑着道:“‘须知少日孥云志,曾许人间第一流。’我很喜欢这句诗,以前也以为自己是。这句诗送给你,你懂的那日,便也,便也就懂了……”

    荣锦绣坐下来,余光瞟见荣平投来不悦的眼神,便知免不了一顿说教。

    课程结束,二人离去后,沈长风觉得有点闷,打开了窗户,不小心听见不远处的谈话声。

    荣平问:“锦儿,你这般言语举止,是谁教你的?”

    荣锦绣眨巴眨巴眼睛道:“哥哥讲什么,我是从书上看到的,是书上说的有错吗?是我这样想有错吗?”

    荣平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一时语塞,冷冰冰丢下一句:“不成体统。”

    荣锦绣笑着道:“哥哥不喜,那我便不说、不想,原也是胡思乱想罢了,倒坏了我们之间的情分。”

    “小丫头能耐了。我听人说,花钿坊新出了好些首饰,我陪你去挑挑,喜欢什么就买。”荣平有点讨好的意思,不由想自己何曾这般跟个小姑娘计较。

    “好好好,便是哥哥最好不过了。”荣锦绣微挑眉,揶揄打趣道。

    待荣平在前面走时,荣锦绣眼底的落寞再也藏不住了。之前她掩饰得很好,有点不似这个年纪。

    荣锦绣的落寞被沈长风尽收眼底,却也说不得什么。

    转眼,几日过去,考功课时荣平发挥平常,基本能答上来,倒是荣锦绣出乎意料,回答得意外的好。沈长安投以鼓励的眼神,没有多加言语,倒是收住了嘴边的那句“聪慧过人,若是个男子便好了”。他心中暗叹,自己终归是俗人一个,免不了偏见。

    荣平面色不太好,不知是什么原因,只是在荣锦绣喊他哥哥时,他没有回应,越喊走得越快了。

    值得一提的是,荣安回书房了,不似以前那般无礼,却也没把沈长风放在眼里,吊儿郎当地把玩着书籍,那笔就不曾吸饱墨水,沈长风看在眼里,却也无可奈何,知识是灌不进脑子的。

    半年过去,荣老爷考完3个孩子功课很满意,同沈长风道:“先生费心了,今后,锦儿便不来书房了。”

    沈长风略微遗憾,劝说的话怎么都挤不出口,只笑笑便应了。心中知道荣老爷只是客气告知结果,无论怎样都是一样的。

    穿过院门的时候,便瞧见荣锦绣带着丫鬟小跑着赶来主院,沈长风拦着荣锦绣:“教你一场,不妨听我一句,随遇而安。”

    “先生做人做事同你讲的道理果真不同,哄骗我们这些懵懂无知之人?”荣锦绣愤愤不平道。

    “先生让开,你怎知父亲不会应允我,没有争取过,你又怎知结果?”

    荣锦绣进去后不知说了什么,惹得荣老爷摔了茶杯,被关了禁闭。

    沈长风知道后,托人带了几本书和一些点心,聊表心意。

    听荣府下人说,荣锦绣要嫁人了,是宋家小公子,据说是个纨绔子弟,不过那宋家倒是有名的富商,小姐嫁过去便是一辈子富贵荣华。

    荣平来看荣锦绣时,带着时下最时兴的衣服、首饰,兴致勃勃道:“锦儿,你瞧瞧这些,可还喜欢?哥哥知你喜欢读书,可也不能拿自己的身体怄气。”

    荣锦绣笑着问:“我听说宋家这门亲事是哥哥帮我寻的,锦儿父母尚在,不知哥哥如何解释?”

    荣平面色一沉,叹气道:“锦儿不知如今荣家艰难,父亲母亲如履薄冰维持生意,哥哥也是听闻宋家求一女,便带了你的画像,不料入了宋小公子眼。”说罢便一脸得意地继续:“你可不知,那宋家公子很得宠,你嫁过去得夫君欢喜,说上一说荣家困境,一家子就靠你了。”

    荣锦绣不想多言,摆了摆手,便叫露珠送荣平出去。

    荣平还未走出院门,便听见里面瓷器摔碎,丝帛撕碎的声音,间杂着委屈和不甘,呜咽着吞吐不出。

    夜里,沈长风瞧着露珠领着府里的大夫入了院,站在廊下等着,等大夫出来时,便向大夫打听的状况,大夫道:“先生这般于理不合,但倒是有几分人气,姑娘郁结于心,慢慢调理变好,只是瞧着清减,身子无大碍。”

    沈长风谢过大夫,黑暗将人的情绪放大。曾经他也如荣锦绣这般天真。他在学堂有个很要好的同窗,替他解决了小混混的纠缠,带他去交际,在夜深时翻墙出去,同他讲许多书本上不曾听闻的,并屡屡来家中作客,父母都很喜欢,私下常说,玩在一起很好,那孩子是个好孩子。后来,他才知道偶遇都是精心算计。

    (未完待续)

    责任编辑:曹竞 毕若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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