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非诚勿扰3》的结尾,舒淇和葛优坐在一起向大家祝贺新年快乐并道别,不禁恍若隔世,从这个系列的第一部走到最终章,转过了15个春秋,也转过了时代的无声更迭。时代漠然地审视过中国电影的发展,也默然地抛弃了许多还留在时代泡沫中的电影人。而冯小刚,无疑正是陷在时代中的泡沫,最终以《非诚勿扰3》唱出了冯氏喜剧的最后一首挽歌。
冯小刚的电影,曾是中国市民喜剧的代表之一。当第五代的张艺谋和陈凯歌还在追逐时代叙事和宏大镜头时,冯小刚在机缘巧合之下拍了《甲方乙方》,对中国底层市民的喜怒哀乐进行探究,并从戏谑调侃中道出一番人生哲理,这种形式在当时无疑是受欢迎的。葛优加冯小刚的贺岁档组合也伴随了许多人的春秋,此后的《不见不散》《没完没了》《大腕》《手机》等片都将镜头切到了中国普通市民的生活,并且跟随着市场经济的浪潮对经济不断发展赋予时代的变化也进行了诸多思考。那时候的许多观众也跟随着冯小刚电影中的人物或喜或悲在极富幽默的语言中解构自己的生活。
时至今日,每逢春节档我总会翻出《甲方乙方》观看,就为了最后那一句“1997年过去了,我很怀念它”。
随着冯氏喜剧的多元化探索,冯小刚也开始尝试探求一些能切中心脏的事情,他开始叩问中国人的内核。
在《集结号》中,是谷子地对整个连队的执着,对吹号的固执;在《唐山大地震》里,是余震震出的方家的悲欢;在《1942》里,是从多元角度对饥荒下人性的凝视……这是在冯氏喜剧逐渐淡出历史舞台的趋势下,冯小刚对自己内心交出的另一份答卷,如果说冯氏喜剧是在戏谑中解构生活,那么这一系列的电影仿佛就是在苦痛里寻找生活了。他尝试从时代的记忆中寻找苦痛,憬往着苦痛里寻找生的力量。
而“非诚勿扰”系列,也正仿佛是冯氏喜剧的尾声。当年的冯小刚和王朔一拍即合,“非诚勿扰”的本子也就出来了,片中的秦奋好似就对应着冯小刚和王朔这二人的灵魂,把他们人到中年的尾声对时光和爱情的感悟借以玩笑之口说出来了。而在“非诚勿扰”的第二部,他们借着这个爱情的壳,也聊了一番自己对生死的体悟。
而我对《非诚勿扰3》感触最深的一段,也就是在第三部中闪回过的秦奋陪伴着李香山走过生命最后的时光。李香山知道自己命不久矣,趁着自己风烛残年的时光给自己办了追悼会,并最终将自己的躯体交付大海。这是用玩笑剖析生死,是对自己生命的一场回顾,也是对自己的一个交代。他倾听过所有人对自己的评价,仿佛一个观察者观察过自己的一生,便知道自己死而无憾了,他也知道自己未竟的故事会在每个人的心里继续生存。“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果便可不相恋”,这是仓央嘉措《十戒诗》的开篇,他要求了十种戒律,可在最后他写道:“安得与君相诀绝,免教生死作相思。”名义上的十种戒律,却是我们和周围人发生的故事,我们都是从相见到相知最后再到相别,最后的相别是人生中的一大悲哀,是前一秒还握着手的两人后一秒总要有一方去到另一个世界,天地之间从此没有了两个人的并行。可这种悲哀是不能代替掉的悲哀,是梁遇春先生所说的我们一定要经历的悲哀,要经历生死,也要体悟悲欢,就像我们脱离不了水而生存,我们也脱离不了这种悲哀而生活。
这种悲哀也好似就是冯小刚喜剧最真实的底色,他永远是从解构小人物的悲哀入手,从而感知悲哀中的生活本能的力量。可这种力量,在时代不断更迭中却是不断淡化的,因为那个时代的小人物不再适用于当下的老百姓,许多念旧的东西在当下早已显得迂腐而可笑。而我也看到了冯小刚尝试摆脱这种迂腐的努力,他尝试去呼吸当下年轻人的气息,可这个时代却不允许他再深入接触了。他很无奈,也很无力,而他的电影也早已不是中国电影无可代替的一环了。愈发多元化的类型电影不断解构、重塑着中国电影,也不断卸掉许多年迈的创作者而并入许多新的创作者。冯氏喜剧,也就变得早已不适合这个时代而陨落。
再说回这个电影本身,梁笑笑的真人和机器人对话的那一段也令人深思。虽然是以喜剧的效果呈现,可冯小刚对科技不断进步而导致的人与人之间情感的芥蒂也值得我们深思。当手机逐渐成为我们的日常伴侣,对于存在和生活的思索应该是值得我们拥有的,在科技化的漩涡里,尝试着不成为一个失去灵魂的人格,也尝试着去抚摸一下生活中最真切的亲人和爱人,这可能也是冯小刚历经千帆,在时代的更迭下想表达的。
写在最后,冯氏喜剧可能不再适用于这个时代,也有太多的“代餐”会代替冯氏喜剧在中国电影中扣下的一环。冯氏喜剧虽已褪去,用《非诚勿扰3》唱完了自己最后的挽歌,可我们也要尝试记得,曾经有一个认真探究中国底层市民和中国人本质的导演。
责任编辑:谢宛霏
浙江工商大学学生 赵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