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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04月16日 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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酸菜坛子(随笔)

甘肃陇南育才学校学生 冯思洲(15岁) 《中国青年作家报》( 2024年04月16日   09 版)

    视觉中国 供图

    又梦到了,梦到了那个记忆深处的土坛子。

    思绪转回5年前,我因身体原因,需要在空气清新点儿的地方休养。于是,我被妈妈送到了并不熟悉的奶奶家。记忆中,那是一个很贫穷的地方,所以,刚开始我很抗拒。车开进崎岖的山路时,不停地摇晃,烦躁的情绪终于达到了顶峰。我打开了车窗,扑面而来的风里夹杂着淡淡的麦香,我抬眼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金黄色的麦浪,清澈的小溪欢快地奔腾,似是在欢迎我的到来,我的烦躁也被这溪水带去了。

    我到了,这个没有高楼的小村庄。

    到底还是留下了,可能是因为那夹杂在风里的麦香乱了我的心智,那窗外的景色迷了我的双眼,也可能是因为那个不知在门口等了我多久的人吧。她的脸上已经有了许多岁月的痕迹,两鬓也已斑白。我一下车,就见她迈着急促的步伐朝我走来,那步伐就连我这个正值年少的人都自叹不如,但在她想拉住我的手时,我却局促地躲开了。她似是愣了一下,眼里流露出悲伤的情绪,我有点于心不忍,正想说些什么,她却又欢欢喜喜地招呼我进屋了。

    桌子上摆着碗,坨成几块的酸菜面已经凉了,她似是有些愧疚,无措地对我说:“我不知道你啥时候到,就自己估摸着时间煮了一碗,想着你坐了这么久的车,吃碗酸菜面到底会好点儿,没想到还是做早了,我再去给你煮一碗。”边说她边往厨房走,我本想拦住她,可转眼间她已经生起了火。看她那兴奋的样子,我怎么也不忍说出我已在服务区吃过的话,只得默默地站在她旁边,想着给她搭把手,可当见她灵活穿梭在厨房的身影时,我一时竟感觉我才是那个年过半百的老人了。突然她随手一推,便献宝似的将一个有些许破旧的坛子推到我面前,满脸骄傲地说:“这可是我的宝贝,我能用它变出全村最好吃的酸菜呢。”我并不理解,那就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上面还有一条裂缝的坛子,有什么特别的?我在心里嘀咕,但到底没有显露出来,只是配合地对着她笑了笑。或许是我给出的反应太平静了,一时无话,她又转回去做面了。我靠在门柱上,想起了她刚才领我去的屋子,那屋子说好也不好,但要说差,比起这个老旧的房子,已经算是很不错了。犹记得,小时候爸爸想要接她去城里住,她总不愿意,只说自己穷惯了,在乡下也什么都有,让我们不用担心她。正想着,她便端着一碗面朝我走来了,我匆忙接过,在她满怀期待的目光中尝了一口,令我感到惊讶的是,碗里的酸菜竟有着非同寻常的美味,我有点生硬、别扭地开口:“谢谢奶奶,挺好吃的。”她似是被我这句奶奶吓到了,过了半晌才缓缓开口:“喜欢就好,以后奶奶天天给你做。”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和奶奶也不像初见时那么生疏了,她虽然没如那天所说,天天给我做酸菜面吃, 但每天吹嘘一遍自己的坛子是少不了的,我想怕是这村里的每只蚂蚁也听腻了。我虽还是看不起那个又土又丑的坛子,但也不得不承认它腌出的酸菜还是很美味的。

    那天晚上,老天不知怎么地就发起了脾气,轰隆隆的雷声就像是怒吼, 夹杂着风雨闪电朝我们奔来。我自小就怕雷声,更别说这么大的阵仗了,思索了一会儿,便果断抱上了枕头去找奶奶。小心地推门进去,奶奶还未睡,只是靠在床头,手里捧着一本破烂不堪的书,不知被她翻过多少遍了。见我进来,奶奶也没有多吃惊,只是慈祥地对我说:“快上来,别冻着了。”边说边把手中的书放到了一边。

    奶奶的床很小,我几乎是躺在她怀里。窗外的雷声还是很大,似是要把这个小村庄摧毁一样,奶奶见我怕得紧,便轻轻地抱住了我说要给我讲故事,她缓缓地开口地道:“我给你讲讲我和那坛子的故事吧。我小的时候,日子虽苦,倒也过得清净,可没过多久就开始打仗了,我的父母都死了,只留了我和一个坛子相依为命,我被一支队伍收留了,在那里头做做后勤工作,那时候很忙很累,有时连一口吃的都没有。于是我就开始用坛子腌酸菜了,虽然物资紧缺的时候连片菜叶子都没有,可是我那时候才十几岁啊,看着那坛子就好像看到了我的父母,看到了坚持下来的希望,它现在也陪了我几十年了,可真就是我的命根子了呀。”我从没想过奶奶和坛子还有这样的渊源,本来想说些什么的,可我的眼皮越来越沉重,蓦地就进入了梦乡。

    我睁开眼睛,见旁边空荡荡的,猛然想起昨夜奶奶说要去地里找些酸菜,奶奶一定是去地里找酸菜了。昨天晚上的我睡得很舒服,这会儿哼着小曲洗完漱,迈着轻快的步子走进厨房时,看见那个破旧的坛子,莫名觉得有些亲切,忽想起奶奶温暖的怀抱,我想我得做些什么了。

    于是,当我吃完早饭向邻居打听好地方后,就坐上了去镇上的大巴车,这是我回来后第一次出门,风吹着树叶,像在演奏什么欢快的乐曲。车很快到了目的地,坛子上的裂痕也很快被修好了,看起来到底是比之前舒服多了。天空蓦地黑了下来,我心中莫名感到一阵恐慌,我不敢久留,赶忙坐上了回程的车。车离村子越来越近,天空也越来越黑,灰蒙蒙的乌云压住天空,压得我喘不过气来。车一停在村门口,我便迅速下车,小心地抱着坛子往回赶,风越来越大,我也越走越快,像是后面有什么追赶着我一般,边走边在心里默念:“不怕不怕,快到家了。”我已看到我家巷口了,突然“轰隆隆”一声在我耳边响起,我手一软,坛子掉到了地上,碎成了几块。我大脑空白了几秒,然后茫然地捡起了那些散落的碎片,连手指被划破了也未察觉到,我本是想抱着坛子回家的,可脚就像是被灌了铅似的,怎么也抬不起来。雨突然就奔袭而来,我脑海之中突然回想起奶奶说坛子是她命根子的样子,转身就往后跑去,我跑得很快,似乎是要逃离这个地方。风呼呼地吹着,路边的树叶也尽情地嘲笑着我的懦弱愚蠢,我那许久未犯的病也来看我的笑话。已分不清我的脸上是泪水还是雨水了,我拖着疲倦的身体,把自己缩在一块挡板下,意识逐渐开始模糊。

    睁开眼,眼前是再熟悉不过的病房,我匆忙起身,看见怀里空荡荡的,还有被包扎好的手,闭上了眼睛,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嘎吱”一声,病房门被打开,是奶奶进来了。她看见我醒了,微怔了一下,然后冲过来抱住了我,哭着说:“傻孩子,那只是个坛子啊,怎么能和你相比呢,你这样不值当的。”我缓缓抬起了手,擦拭着奶奶脸上的泪水,忽地感觉心头一热,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我不知以后的我们会如何,至少那时我们心连心。

    (指导教师:石秀云)

    见习编辑:郑欣宜

    责任编辑:周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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