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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安木刻版画是中国美术宝库中的瑰宝，但在舞台演出中，少有将木刻版画灵活转化为舞蹈语言的文艺作品。原创舞蹈诗剧《杨家岭的春天》以延安木刻版画为创作灵感来源，以“艺术家们”为故事主体，讲述了从全国各地奔赴延安的青年艺术家们融入火热的生活与革命实践，创作出反映人们生活的艺术作品，实现思想转变和精神升华的精彩故事。其创新运用版画作品，融入鲜明的地方元素，生动再现延安时期质朴而浪漫的生活与战斗场景，实现了对平面美术的全新转化。
《杨家岭的春天》以版画为核心元素，刚劲有力的延安木刻版画是全剧的创意源头、重要素材和串联线索。全剧从古元、彦涵、计桂森等版画大师们所创作的十余幅经典作品中汲取灵感，并以其为重点表现内容，将丰富多彩的延安生活凝练为两小时左右的舞蹈诗剧。该剧分为《厚土》《破晓》和《永生》三大篇章，以经典版画作品为核心线索，讲述了艺术家们融入农民日常生活、投身革命事业的动人故事。全剧重点再现了《抗旱》《挑水》《入仓》《妇纺小组》《豆选》《当敌人搜山时》《人桥》等经典版画作品，以创新的舞蹈动作和情景展示再现了版画画面，让版画动了起来。
《杨家岭的春天》全剧注重以舞入画、以画代舞，舞画融合，营造诗意氛围、追求传神写意，实现了虚实相生的美学境界。在舞台空间营造上，全剧以版画作品作为舞台背景，版画中的元素也有机融入舞台空间。中央美院版画系教师团队特地前往延安杨家岭采风，创作出版画《杨家岭的春天》，并将宝塔山、七大会址、梁家河知青旧居等地标性建筑融入当代版画创作，为全剧舞台美术设计增添了诸多亮点。
舞剧开篇，屏幕上展现古元创作的版画《高原山景》，舞蹈演员置身画面当中，以舞入画，再现青年艺术家们奔赴延安，开始火热生活的动人场景。在舞蹈段落“挑水”中，舞蹈演员仅仅手持一根竹竿，便生动地演绎出劳动人民挑水的典型劳动场景。简约的道具和精准到位、生动丰富的舞蹈动作，体现了虚实相生的中国美学精神，颇有“三五步行遍天下，六七人百万雄兵”的戏曲虚拟感。
在情节推进中，全剧注重张弛有度、紧张与舒缓结合，达到了中国古典美学中“山摇地撼之后，忽又柳丝花朵”的美学境界。如在充满阳刚之气和力量感的男子群舞“抗旱”段落之后，承接的是女子群舞“挑水”段落。“抗旱”段落激情澎湃、斗志昂扬，劳动人民的怒吼响彻天际，震撼人心，而女子的“挑水”段落则音乐灵动、舞姿轻盈，呈现出截然不同的美学风格，带给观众急缓结合、张弛有度、阳刚之美与阴柔之美和谐统一的观剧体验。
《杨家岭的春天》融入鲜明的地域元素，呈现出浓厚的西北地域风情。全剧以悠扬高亢的陕北风格音乐为主要音乐背景，巧妙融入安塞腰鼓、锣鼓、陕北秧歌等多种西北民间艺术形式，营造出浓郁的西北风情。在《破晓》的章节中，剧作设计皮影戏表演，以舞蹈动作模仿皮影动作。富有民族特色的唢呐、竹笛，再加上管弦乐的背景铺展，展现出厚重历史中小人物的俏皮诙谐。而后的陕北鼓书配合舞台上三人的动作，慧儿与父亲重归于好，体现新思想在杨家岭掀起新的浪潮。结尾处有意放慢节奏的秧歌舞步，让飞舞的红绸以慢镜头的形式在舞台飘扬。红色的秧歌绸缎印证了艺术家们在延安生活的真实底色，火热的安塞腰鼓象征着艺术家们从内心深处迸发出的澎湃的革命激情。
《杨家岭的春天》通过创新的舞蹈动作语汇设计和舞蹈场面营造，提升故事精彩程度，强化情感表达。在《破晓》的章节中，文学家在梦中思考慧儿的婚嫁问题，此时编导巧妙融入皮影戏元素，对平面二维的皮影戏的动态、律动和节奏进行创新演绎，将其赋予在演员多维立体的肢体动作中，演员从动作力度、速度与幅度等方面展现“皮影”人物形象的性格特质，成为诙谐幽默的木偶人。极具跳跃感的节奏配合演员们夸张、机械、幽默的肢体关节动作，诙谐色彩浓厚，实现了舞蹈动作和皮影动作的奇妙碰撞，更突出了在封建观念影响下人们就像皮影、木偶般受操控不自由的身心状态，给观众留下了深刻印象。在整体比较庄重的舞蹈中融入皮影舞这一段较为诙谐幽默的舞蹈段落，取得了如苏轼所言的“诗以奇趣为宗，反常合道为趣，熟味此诗有奇趣”中的“奇趣”之美。在“挑水”的舞蹈段落中，本剧创新设计“颤”的舞蹈语言，惟妙惟肖地刻画出挑扁担这一典型劳动场景，欢快而扎实的舞步让百姓的生活体验自然流露，令人印象深刻。主创团队从版画家刻刀的动作中汲取灵感，将他们用力的动作嫁接在舞蹈语汇中，变成了“折”的手腕动作，让观众在欣赏传统的秧歌舞时拥有了全新的艺术感受。
《杨家岭的春天》全剧精心塑造了手拿小提琴的音乐家、带着芭蕾舞鞋的舞蹈家、怀揣稿纸的文学家、紧握刻刀的美术家以及小战士、老妈妈、慧儿、慧儿爹和媒婆等数位性格鲜明的人物形象。媒婆这一角色的塑造是本剧的一大亮点，编导用男舞者的反串表演凸显这一形象的诙谐幽默，演员多用摇摆动作，且动作夸张，呈现出人舞合一、浑然天成的艺术境界。
与首演的版本相比，本次复演对原有人物故事进行调整，塑造更加鲜明的人物形象。比如，对“版画家”和“小战士”两个角色的篇幅进行提升，并为其设置了精彩的“间幕”，进一步丰富情感线和故事线。此外，本次演出将牺牲的主角由小战士改为版画家，这一改动更加凸显了文艺工作者用鲜血和生命践行“为人民服务”的崇高誓言，升华了篇章主题，体现了延安文艺精神的“永生”。
《杨家岭的春天》巧妙致敬前辈作品，在精彩的舞蹈中实现和经典文艺作品的互文。第一篇章《厚土》中，当舞蹈家和音乐家融入大众，在集体劳动中载歌载舞时，“新秧歌运动”的代表作《兄妹开荒》的影子若隐若现；第二篇章《破晓》中，文学家卷入了一场婚姻纷争，年轻姑娘慧儿大胆反抗包办婚姻，让人想起赵树理的小说《小二黑结婚》中小芹的形象；第二篇章结尾部分，文学家在夜色中奋笔疾书，窗外，黎明已经冲破黑暗，太阳逐渐升起，照耀在蜿蜒宽阔的河面上，既呼应了篇章主题，也呈现出丁玲的《太阳照在桑干河上》描绘出的景象。巧妙的设计不仅丰富了舞蹈表达的内容，也暗示着舞蹈中所塑造的艺术家形象实则是千千万万艺术家们的代表，他们投身于广阔的人民生活，在延安精神的滋养下创作出一部部优秀的文艺作品，这些作品也成为一个时代的见证——用生命进行创作的艺术家，终会在他的艺术作品中永生；将生命奉献给人民的艺术家，终会在人民的传颂中永生。
责任编辑：谢宛霏
北京大学哲学系博士生 张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