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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复制近两年，学校开展江苏省前瞻性项目《知食明道：基于儿童生活的小学食育实践探索》的研究，我的班级因此分得操场边上的一小块田。我带领孩子们一起种植，春耕夏耘，秋收冬藏，这块不足20平方米的田成了我们的课堂，给我们带来无穷的乐趣。
一分到菜地，我就问同学们：“你们打算种些什么？”“种西瓜、草莓、香瓜……”一个男孩提及水果，同学们开始滔滔不绝。
我不禁想起儿时的菜园。记忆中儿时的菜园，一定是要有家长参与的，看着大人整菜园，就嚷嚷着让大人买西瓜香瓜草莓葡萄秧，买杏树梨树枣树樱桃树苗……期待可以大饱口福。于是，从菜地刚刚结出小果实开始，我们就像个侦探一样，谁家草莓变成粉色，却把小狗拴在菜园边的桃树下；谁家香瓜长啦，却被大人盖上叶子；谁家杏子黄了，却被蒙上层旧蚊帐……我们都了如指掌，那些水果甜蜜了我的童年。
在家委会的建议下，我们商定先从简单的蔬菜萝卜开始种植，来年开春，再种些水果。
田里种菜，状况频出。笑料有多丰富，收获就有多大。不会使用铁锨挖地的同学，一脚蹬下去，铁锨柄“咚”打到额头上，同学们哈哈大笑，“不疼不疼！”他捂着额头不好意思走开了。挖上来又黑又小的西瓜虫，扭来扭去的蚯蚓，乱窜的土狗子（注，蝼蛄）……女生们惊呼，男生们则视为玩物。刚栽下去的菜苗用布盖着，白天浇水浇在布上，晚上浇在菜苗上。蒜头围着地四周摆放，发芽的小尖尖朝上。
经过劳动实践，我发现孩子们是完全可以成为我的老师的！拍小组劳动照片时，大伙眉飞色舞，嘚瑟地挽着、拿着、扶着、拎着各种农具拍照。孩子们好期待国庆节后，能见到种子发芽的情景。
一
寒露到了，菜地里的种子已经发芽长叶，菜苗也挺拔了许多。一天，同事告诉我：“吴老师，你们班菜地里的菜有点稠密，而且长了很多杂草。”我把同事的看法告诉同学们，征求他们的意见。
“肯定要拔掉，杂草会吸收地里的营养，影响菜的生长。”
“用镰刀割吧！我会用镰刀。”
“用镰刀不行，会割到手，老师也不会同意。”
“用除草剂，我家菜地里就用的除草剂。”
“除草剂里有的成分对人体有害，尽量不用农药为好。”
……
种植过程中出现的问题，让孩子们以主人翁的身份探讨，在思辨中寻找最佳方案。利用一个下午，我教孩子们割草，间苗，认识种类不同的青菜，随手拍下他们劳动的场景。
孩子们发现整块地虽然都是青菜，仔细看它们，却有好几个品种。叶片嫩绿，小巧的椭圆形，菜梗高高白白的，叫它高梗白，密密地立在菜地里，就像美丽高挑的模特在选秀。黑巴菜，可不是黑色的，菜叶绿得发亮，边缘有锯齿状，摘黑巴菜要特别小心，叶片边沿的小刺容易划伤手。最惹眼的就要数四季青，叶片绿油油的，又肥又大，像胖墩墩的小娃娃，整齐地排列在菜地的北侧。
杂草挨挨挤挤地附在地面上，孩子们觉得难以从根部全部清除。怎么办呢？还是从菜的根部拔吧！离菜近的，缠在菜根四周的，一定要认真清理，否则会吸收蔬菜的营养。其他地方的杂草，老师帮忙用镰刀割，同学们再用耙子耙走，清理杂草的同时，又能松土，一举两得。菜地四周的杂草，其实是学校购买的草皮，让它们和菜地共生吧！
班会课上，我让同学们谈体会。
“我们学会了种菜，先除草挖地，然后整地施肥，最后撒种子，不到一周，种子就发芽了。”大多数人是这么认为的。
“我感受到了丰富的校园生活，我们有计划地学习了间苗、施肥等基本劳动技能，感受到生命成长的快乐。看着陪我们一起长高长大的蔬菜，很有成就感。”
“我们都感受到了生命的成长，青菜在成长过程中，需要精心呵护，不定期浇水，施肥，除草。就像我们的成长一样，也会遇到困难、挫折或失败，我们要勇于面对问题，不害怕，不退缩，积极寻求改进的方法。”浇菜浇根，育人育心。我继续跟孩子们说，“人，有时候也就像这植物一样，向下向上生长。向下生根，以朴素、谦卑、自然的姿态；向上生长，以阳光、活泼、坚韧的心态。”同学们若有所悟。
二
从霜降开始到冬至，各种萝卜陆续成熟。我拎着竹篮，同学们拿着水桶，一同前往菜地。一小块萝卜地，种了晶莹透亮的长萝卜、紫盈盈的西瓜萝卜、脆生生的青萝卜和小巧玲珑的水萝卜。我把大家分成三个小组进行实践活动。拔萝卜组的孩子们蹲在地里，捏紧萝卜缨根部往上提；摘萝卜组的伙伴把萝卜缨摘下来装进袋子里，根据萝卜种类；洗萝卜的同学把水控干净后，记录萝卜个数。
我们把一些萝卜分给年级组的老师，给每个孩子一人发一个水萝卜，安静的班级顿时沸腾起来。小宇拿到个头大的水萝卜，欣喜不已，连忙向同伴炫耀。“大的，我的是大的。”“大的就好呀？可能会糠心！不信等会儿你尝尝。”家里常年种植蔬菜的婷婷说。
“我的好小啊！再给我一个。”张鑫大喊。“能有多小？总不会像指甲那么小吧！”走到他跟前，小指甲般的萝卜，穿着红外套，戴着绿草帽，比想象中还要小。周围的伙伴们抑制不住地笑这个超级小的萝卜。张鑫嘴上嚷嚷着再要一个，还是舍不得丢掉这个小萝卜，谁让它们都是大伙儿亲手种的呢！
水萝卜表面是红色的外皮，下面拖着细长的尾巴。作为语文老师的我引导同学们说说水萝卜。夕涵说：“水萝卜穿着红夹克，头戴一顶绿色的帽子，脸上还有白胡须，后面跟着一条小尾巴。”甜甜补充：“我的水萝卜像一只小巧可爱的红灯笼。它有一根细长的尾巴，尾巴上还有一条条小胡须。”“我的水萝卜就不那么好看了，表面坑坑洼洼，小屁股后面还拖着长短不一的尾巴，不禁让我猜想萝卜里面和外表一样吗？”浩然说。
萝卜一拿到手，急性子同学就开始剥皮，大多数同学的果肉是乳白色，有的是水粉色，剥下的萝卜皮内侧有一条条白色纹路，还有坑坑洼洼的小洞。周全的萝卜居然是粉红色的，她得意地告诉大家自己的萝卜是“稀有品种”。
“水萝卜皮，纵享丝滑。”万小琪拿着剥下的萝卜皮，老长一条。摸摸看，萝卜皮内侧丝滑，萝卜果肉的表面也很丝滑，难怪她想到德芙的广告了。“萝卜皮剥下来，我大吃一惊，简直是判若两‘萝’，外面坑坑洼洼，斑斑点点，里面白白嫩嫩，晶莹剔透。”浩然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发言，“冬吃萝卜夏吃姜，一年四季保安康，水萝卜含有丰富的营养，人们又叫它‘地下苹果’”。
同学们品尝剥了皮的萝卜，起初觉得清脆爽口，微甜。可不一会儿，嘴巴就开始辣了，一直辣到胃里，心脏里，似乎还辣到鼻子里，眼睛里，辣到让孩子们不停地喝水。“斯哈——斯哈——”不知道哪个馋嘴的同学皮还没有剥完，就啃食起来，无处安放的舌头时不时伸出来透气，逗得同学们哈哈大笑。
剩下的萝卜全部让孩子们带回家，在家长的帮助下，萝卜粉丝汤、凉拌萝卜丝、萝卜粥、腌萝卜干、猪肉炖萝卜……各种美食在班级微信群里和孩子们的笔下流淌出来。
三
小寒来临，天气渐渐冷了，我们把地里的黄芽菜全部收割，分给班级的老师和同学，把稻草盖在青菜和黑巴菜身上。冬去春来，新学期开学第一天，同学们凑在一起：菜地里的菜怎么样了？也许冻枯萎了吧！叶子黄了，烂了，变成肥料了。快和老师一起去看看吧！
远远地，就看见了我们的菜园，一片青黄。咦？看来没有被冻坏。走到跟前，发现靠近地面的叶片发黄、枯萎，甚至腐烂了；菜心却是好的，就像我们从远处看到的那样，黄中带绿，绿中带黄，生机勃勃。
青菜家族的生命力并不完全相同。绿得让人惊异的是菠菜，上学期还像小草一样的尖尖的、细细的小叶，经历一个寒冬，它们居然已经长成了巴掌大。菠菜边上，小巧玲珑的四季青正在拔节，肥肥厚厚的绿叶，惹人喜爱。生油菜舒展开硕大的叶片，贪婪地吮吸着初春的细雨。黑巴菜老得像野草，高秆白也枯了，修长的菜梗已失去秋天的挺拔，椭圆形叶片耷拉着脑袋。
按照最初的约定，第二学期我们种植了青菜、油麦菜、韭菜、生油菜、水萝卜和学生最喜欢的草莓、西红柿。好多日子过去了，始终不见种子发芽。直到有一天，无意间发现，菜园一角没有拔掉的青菜开出了金黄的花，灿烂明媚。“走，到菜地看看去！说不定会有意外的发现。”活动时间，我拿着钉耙、镰刀，扛着铁锹，同学们拎着水桶、洒水壶、菜种肥料，奔向菜地。
“快看，菜花！金黄的菜花！”老远就听见孩儿们惊喜地呼喊。那是上学期的青菜没有全部拔除，剩下的一小块继续生长开花，便有了现在金黄的一角。细嫩的菜薹，串起片片灿烂的花瓣。孩子们越过栅栏，弯腰围在菜花旁，叽叽喳喳讲个不停。
种瓜得豆，纯属意外。这样的惊喜在生活学习中毕竟属于偶然。同学们都知道，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只有通过辛勤劳动得到的收获方能长久。
四
从春分开始，我们便不定期地到田里观察。同学们发现开学初播下的种子，几周后，才依稀看见几棵刚刚发芽的四季青和几行生油菜。这到底是什么原因呢？孩子们猜测：天气干冷，浇水不勤，没有施肥……
我们请来了种植指导员——浩然家长，在她帮忙松土除草的油菜方阵里，我似乎找到了另一种答案——透。生油菜地里，杂草清理得干干净净，泥土湿润细软，不见一丁点草叶碎石子。
不得不反思我们的种植，播下的几种蔬菜，没有和孩子们一起去仔细了解它们的生长特点和种植要领，一股脑撒进田里；挖地时挖出的碎石子、杂草没有及时清理，认为它不会影响种子的发芽；偶尔浇了一两次水，也没有浇透；忽略肥料的重要，希望它们能自然生根发芽长叶……种菜的每一个环节，我们似乎都没有做透。
看似播下去不少菜种，实际上还可能遇到不适宜的气候，贫瘠的土壤，不精心的照料……没有把生长的力量成功输送给种子，也没有从种子的角度思考成长中可能遇到的困难。
快，处处大意毛糙。
少，往往意味着多。
不难想象，浩然家长一定是这样清理生油菜地的：连根割掉杂草，掰掉生油菜老叶，清理细小的石子，疏松板结的泥土。过程看似简单，却要不断重复。可能不小心割到菜，可能遇到吓人的蚯蚓，可能把手磨出泡、弄伤手、蹲麻双腿……目标只为一个——除草松土。每次致力于做好一件事，知其然，知其所以然，深入理解掌握，反复实践运用。
学习，不也如此吗？不仅让学生带着眼睛、耳朵和嘴巴进入课堂，更引领他们带着双手、大脑和心灵深度学习。每次聚焦某一个点，针对易错点、疑惑处理解通透，迁移运用，达到熟能生巧的地步，这样的学习成长才会有目标，有进阶。
五
谷雨前，我们再次翻种菜地，种子店的老板推荐了春天常见的菜种：红苋菜、水萝卜、苦苣和生菜。于是，买来好几袋种子，连同一包草木肥料。可是等待了3个星期的菜种，依旧无一发芽。带着同学们伫立菜园边，心生别样的感觉——
原本松软的泥土，已经被几场春雨浇灌得板实，连平日常见的杂草都没有露头。看不出或者感觉不到发芽长叶的势头。
这是我们期待的菜园吗？
寒冷，霜冻，甚或冰雹，这些看起来似乎永远失去了发芽机会的种子，不会拥有绿叶在阳光下蓬勃的生机，即使一瞬间，也不会！
自然的规律是要遵循的，错过温暖得足以发芽生根的时间，只能始于种子又终于种子。种子的使命就是生根发芽，眼前埋在泥土里的种子，只能成为永远的种子。我不止一次把孩子们唤到菜园边，让他们看眼前这块曾经努力耕耘的空地。我猜测种子没有发芽复杂多样的原因，问他们有何感想。
“种子是假的吧！”煜杭说，“如果是假的，不可能所有的种子都是假的。总有种子是真的，是能够发芽的。我们再等等。”盼盼补充。原本想告诉孩儿们自己所谓客观的分析，引导他们从植物的生长了解人生的努力要趁早，结果……也许种子的际遇没有所谓的注定，而是充满了变数，应该再等等。
立夏之后，母亲节前夕，“看！”孩儿们在菜园边喊道，声音里充满惊喜，“满地的紫红、嫩绿、碧绿、翠绿……还有绿莹莹的毛毛虫。”那“毛毛虫”正是长满锯齿边缘的苦苣。
各种菜长得羞羞答答，叶子绽得清清楚楚，虽然很小很小，紧贴地面，可终究是发芽了！原来，这几天是特别的暖和，也就有了这满地的奇迹。
看着欣喜的孩子们，很是庆幸：我可以，我能够，等等我……就是给孩子们最大的财富！
田，我的课堂！感谢这微不足道的菜园，让我感受到了孩子们蓬勃的内心。
责任编辑：谢宛霏
江苏淮安市淮阴实验小学教师 吴海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