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山的随想

    初到阜平，接连下了3天雨。还没开学，也没什么事做，便在阳台上看山。

    大概是基因里的某种情结，让我总被山吸引。阜平的山与我家乡山东青岛的山不同，浓郁的绿、湿润的绿，一片绿叠着另一片绿，分辨不出山的轮廓。随着雨水降落，山间白雾升腾，很快遮挡了我的视线。山有了生命，她戴上面纱，将躯体隐入神秘。山脚的沙河翻涌着，两岸葱茏的树木是河的面纱，只得窥见树叶间隙里波光粼粼的水面。

    学校三面环山，离操场不远就有一座小山包，房屋层层错错，装点着山腰。开学第一天升国旗，学生们整齐列队，面向国旗；朝阳蓬勃而出，照耀着充满活力和朝气的孩子们。升国旗，唱国歌，从来没有哪次升旗仪式像现在这样让我热泪盈眶。嘹亮的歌声在山间回荡，漫山遍野仿佛在一瞬间开满了金色和红色的花朵；每一朵都盛着晶莹的露珠，在阳光下伸展着——阜平的孩子和大山一样充满生命力。

    向北走去，迎面是一座高峰，最高处的岩石旁矗立着白塔。我总疑心下一秒会有轻盈的仙子在塔尖起舞，云袖翩翩；倏尔飘来的低云投下阴翳，风止云静，仙人扯起云幕，回山林深处了，只剩下我在原地久久地站着。在群山中住久了，人也会因沾染山的气息而变得格外沉静，专注于眼前一事一物，等一朵云飘来，等秋天走远。

    冬日的山，褪去林木的外衣，显得矮了一些，离我远了一些。一夜北风席卷枝头残叶，千千万万纤细的空枝织成柔软的绒被，山裹上它，落寞却温暖。这时候，山打开了她的宝匣，一切珍宝都现出身影：高耸的高速桥、曲折的盘山公路，日夜奔流的河水、对岸亮灯的房子，银白色的输电线和田埂上的小屋……

    大雪一下就是一周，学校停课，我又跑到阳台上去了。雪簌簌落下，很快染白了天地，化用张岱的话，应该叫：“天与云与山与路，上下一白。”这样一来，倒像是树木点缀了白雪，远山近林像一幅黑白版画。等到雪霁，山又被染成了玫瑰色，风扯着玫瑰色的云霞，一起沉入玫瑰色的黄昏。

    儿时，我常常幻想自己是大山的孩子。太阳落入厚重云层，归山后，我会迎着辉煌夕照跑下山去。但山的那边是什么，我无法想象。来到阜平的第一周，学生就告诉我，一定要去小派山公园。我站在小派山脚下，依旧在思考山的那边是什么。车辆喧闹着驶过，人们趁着天晴，聚在门口聊天；小店飘来阵阵驴肉火烧的香气，热气腾腾的；马路横斜，缓坡连连，露天的楼梯攀附在楼房两侧，稍爬几阶就能看到隔壁人家在院子里晒的地瓜干和萝卜干……但山的那边是什么呢？

    我往上走，走过蜿蜒而上的民房，走过烈士陵园，走过凉亭和石板路，爬到山顶。

    我看到了——这是整座县城。山脚下一群孩子在庭院里踢毽子，远处是层层起伏的楼房，更远处是绵延不断的太行山。

    山的那边，也是生活。

    迎着辉煌夕照跑下山去，我闻到了柴火烟和凛冽寒气混在一起的味道，我听到了大人呼喊孩子回家吃饭的声音，我看到了山下人家门前的柿子落满了霜……

    于是，我更快地跑着，跃入那群山环抱的摇篮里，做一个等待春暖花开的梦。

    见习编辑：郑欣宜

    责任编辑：周伟

中国政法大学第25届研究生支教团阜平分团成员 李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