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记忆摊开

    今年春天与往年有些不同，立春时，气温已经回升，可到了惊蛰，又变得有些砭骨，感觉“百般红紫斗芳菲”的日子似乎还远着。

    我呆呆地望着前阵子和外婆一起亲手种下的郁金香，绿芽从一团白乎乎的小球中钻出来，如一个披着绿斗篷的小绿人，昂首挺胸地立在小花盆里。一缕寒风簌簌地从窗户灌进来，把我卷进回忆的漩涡，记忆慢慢摊开。

    外婆的肖像

    外婆是一个地道的高邮人，她说普通话时，会时不时蹦出一些高邮话。

    “咋天……”外婆绘声绘色地讲着弟弟吃饭时的场景。

    “是昨天！你又说错啦，都108遍啦！”我撒娇地逗着外婆，外婆呵呵笑着，似乎从来不会生气。

    她的眼角有些耷拉，眼神却依旧清澈明朗，厚厚的嘴唇翘着，显得尤为质朴，微微卷曲的头发有时披在肩上，有时扎一个马尾，松松地垂着。如今的她总是穿着那件黑色带毛领的皮夹克，跟旧相册里穿着明媚连衣裙，蹬着高跟鞋，大眼睛时尚的她截然不同。

    外婆有些洁癖，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打扫卫生。那晚放学回家，我的拖鞋竟然不翼而飞，疑惑遍布我的脑袋，找了一圈，发现拖鞋在阳台上。我将脚放在拖鞋上时，冰凉感似电一般流遍全身。我循着水声，走进卫生间，原来是外婆从老家来常州了。

    外婆坐在小椅子上，在灯光的照映下，脸有些发黄，不明显的几根银色发丝缠绕着黑发，垂在眼前，我发现她的背有些驼了。她撸着袖子，手在盆中轻轻搅动，水便开始变得活泼起来，板刷经过鞋面，瞬间溅起细小的水花。外婆轻轻拧开龙头，自来水缓缓流淌，如透明的绸缎，掠过外婆的手，又似婀娜的仙子，跃进盆里，涟漪层层散开。

    外婆不算高，但是很瘦，有些我和妈妈穿不了的衣服她都能穿，于是就被她“收入囊中”，还笑着问我们：“你们看，是不是很合身呀？”其实我和妈妈都知道，外婆真的很节俭。 外婆脸上的皱纹不管有多深，也挡不住眼角的笑意，如冬日的太阳，不耀眼，却让人感觉暖暖的。

    破碎的镜片

    思绪像幕布一般，缓缓展开。

    那天清晨，我原本躺在如吸铁石般的被子里，做着美梦。一阵阵洗衣机声、吸尘器声、来来回回的脚步声合奏了起来，我被吵醒了。

    突然，“咯吱”一声，卧室窗户被外婆推开，冰冷的空气席卷整个脑袋，我不耐烦地揉揉眼睛，两脚一蹬，将被子用力地扯了扯。我皱着眉，眯着眼，不耐烦地说：“我要睡觉！我昨天好晚才睡呢……”外婆耳朵不太灵光，她大概又没听见，我叹了一口气，不情不愿地坐起来。

    忽地，我想起眼睛里的OK镜还没摘，便赶紧往眼里小心地滴了两滴眼药水，托着下巴，用吸棒吸出左边眼睛的镜片。正当一切发展十分顺利，意外发生了，右眼的镜片不见了。

    我的心弦紧绷，火急火燎地跳下床，大叫：“OK镜不见了！”

    家中的气氛，突然凝固。妈妈眉头紧蹙，猛地冲过来，双手疯狂地扒拉着被子和枕头，仿佛要将它们撕裂一般，却一无所获。我蹲下身子，在地面上仔细搜寻，扫过床脚，又直起身，将书桌上的一摞书一本本移开，希望能发现蛛丝马迹。外婆站在床边，双手紧握，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过每一个角落，又朝客厅走去。

    突然，外婆用夹生的普通话扯着嗓子喊道：“镜片在这里！在地板上！在外面客厅的地板上！”外婆的话似雨后春笋，一节节地向上冒。

    我们探着头，跑到外婆身边。我隐隐约约地看到了蓝色镜片，不禁松了口气。

    可还没高兴多久，我却发现它破裂了，破碎的镜片如玉石坠落地面，裂得粉身碎骨，我不禁打了个寒颤，似掉进了冰冷的河水中。“已经是第三次了，我是不是说过没有摘眼镜时，不要揉眼睛，用你自己的压岁钱自己重新买吧！”妈妈眼眶微红，气愤地瞪了我一眼，便上班去了。

    这时，外婆拉起我的手，她的手掌很厚，很粗糙，却暖暖的。走进她的房间，她打开衣柜，拉出抽屉，蹲下，略显吃力地撑起一叠厚厚的衣服，拽出一个皱巴巴的大包，翻来翻去，掏出一个红包。

    “叮叮，这个钱给你，外婆帮你买眼镜！”

    我赶紧推开外婆：“不不不，我有自己的钱，这一个我自己承担。”

    “拿着吧！压岁钱留着你买书。”我不好意思地接过红包，忐忑地放在我的枕头下，准备晚上交给妈妈。

    外婆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笑嘻嘻地帮我背上书包，送我出门，我的心竟也轻松了好多。

    我走在上学的路上，几声鸟鸣，像清澈的水一样，溶在树影里，几朵蒲公英在草地上开着，似轻盈的云朵。

    （指导教师：林南浦）

    见习编辑：郑欣宜

    责任编辑：周伟

江苏常州钟楼区五星实验小学学生 丁溪妍（11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