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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06月18日 星期二
中青在线

泥板里的父亲(散文)

王民国 《中国青年作家报》( 2024年06月18日   14 版)

    父亲总是沉默寡言的,我很少和父亲面对面地交流,常常聊天以问答的方式开始,最后以问答的方式结束,手机电话不到一分钟的通话时长足以证明我与父亲交流的简洁。

    父亲从前是一位煤矿工人,后来山内的煤层也采空了,父亲也就被迫下岗。这对于我们家来说,失去的是一个极为重要的经济来源,但值得欣喜的是,再也不用看到满脸黑煤的父亲从矿井下上来了,也庆幸他不用再一次次地吸那些黑煤灰了。

    后来,父亲成了一位粉刷匠。

    我经常在母亲面前抱怨每天早上七点起床上班真的太难了,也悄悄吐槽周末两天时间太短,完全不够休息。可是父亲好像巴不得一年四季无休,早上不到七点就不见人了,中午拖着沉重的身体回家,随意地擦洗完脸上的白灰,就急匆匆地吃饭。等我细嚼慢咽地吃完午饭,父亲躺在沙发上呼噜声震天响,等我陪母亲洗完碗,父亲又不见了踪影,直到下午六点多。夜晚降临,父亲的呼噜声又响起了。

    我也偶尔帮父亲做一做粉刷的工作,但也只能做一做最基本的工作。墙面在粉刷之前,是需要先铲除干净旧墙面的,父亲铲墙面的工具是自己做的一个长杆,在上面套了一个铲刀,用起来还算得心应手。我戴好父亲递来的手套,开始铲最下面的墙面,至于墙顶,那是父亲的工作。拿起铲刀,对准墙面,“唰啦”,打滑了,我不好意思地笑笑,再对准,“咔啦”,推不动。难以置信,我一个成年人,居然铲不动这个薄薄的墙面,我抬头看父亲铲得是那样轻松,也就愈发怀疑自己的能力。父亲就张口指点了一句,“刀要倾斜,控制好力道”,说得干脆,可是我实践起来却异常吃力。不到半小时,父亲铲完了半个墙顶,而我看着我面前那脸盆大小的痕迹,有点羞涩。我发觉可能是墙顶好干一点,提出要换地方。父亲是站在马凳上面的,马凳不高,一米五六,我爬上马凳,学着父亲那样在上面铲墙顶,可马凳晃啊,压根站不稳,手上也就使不上力气。等到扎好姿势,向前铲去,却不见丝毫成果。站在马凳上,根本做不到像父亲那样如履平地,抬起的脖颈,没过多久就开始发酸,胳膊也愈发无力,也做不到像父亲那样高效的工作。

    我只能从马凳上缓缓爬下来,看着父亲三两步上去,“唰唰唰”铲起墙顶。墙顶铲起来时,房子里飞舞的满是白灰,父亲总是让我出去,他自个戴上口罩,在白灰中渐渐隐去了声影,等到再见父亲时,父亲唯一身上异色的是他的眼睛,眉毛、眼眶、头发、工服,全是白的,像极了老人。铲完墙面,就开始用泥板刮起腻子粉刷,这个用父亲的话来说,是没什么技术含量的,眼到,手到,然后均匀地抹过去就可以了。这个没什么技术含量的活,我还是干不了。给墙面刮完腻子,需要放置两三天,等墙面完全干了,就到打磨环节了。父亲和我一样,最不喜欢打磨,因为打磨的时候,飞起来的白灰,远比铲墙皮时的白灰更多,更细腻,也更加容易吸入父亲的口鼻,我也会因为这些白灰,更加担心父亲的身体。

    父亲有一本黑色的笔记本,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这些文字可不是什么散文诗,而是他给别人干活的工期。我会偷偷看上面一个又一个的日期,不过和父亲不同的是,他计算的是赚了多少钱,我计算的是,父亲的泥板上家庭的重量。

    我本以为我能接过家庭的担子,但是有父亲在,他怎么会舍得让我担起责任。我手中的笔,写不出父爱二字,但父亲的泥板上,满是他对儿子对家庭的爱。

    责任编辑:谢宛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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