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关于橘树的时光（随笔）

    每年返乡，我站在祖母庭院前，望着这片曾生长着橘树的土地，心中总会翻涌起无尽的思念。6岁那年，祖母在庭院中种下橘树，并养起了一只橘猫。我总是喜欢爬上橘树，听微风吹拂山岗，看炊烟忽远忽近，在树梢上寻找心灵的港湾。倚靠着它，聆听它无声地歌唱和低吟，或许它也像我一样，有着自己的秘密。

    岁月流转，橘树在风雨的洗礼下茁壮成长。当两个孩子手牵手才能抱住它的时候，它已经傲然挺立于房屋旁。我踩着坑洼的地面，攀爬到树上，抓住它的树干，一步步攀登到树顶。它的枝条在风中摇曳，叶片如同舞动的精灵。我没有感受到它的挣扎，每当我抱着橘猫坐在树上，享受独特的乐趣时，它都“咿咿呀呀”地喊着疼。秋天渐近，橘树渐渐高大，挂满了一个个饱满的果子。从村口远远望去，祖母庭院前的红绿交错的景象格外引人注目。熟透的橘子落在地上，祖母弯腰捡起，直到地上的果子全部捡起，她才缓缓进屋。那时的橘树仿佛已经肩负着责任和担当，从孩童成长为巨人。它矗立在庭院前边，犹如一个巨大的守护神。当我再次爬上橘树时，感到有些吃力，嘴里不停地喘着热气。热气在茂密的叶子上蒸腾，最后氤氲开，化成美丽的雾花。

    橘树依旧默默地陪伴、宠爱着我，它没有颤抖，也没有摇晃。它变得异常稳重，风掠过时，树叶只是礼貌性地抖动，仿佛只是想抖落身上沾染的细灰。浓荫之下，树上的我视野完全被遮挡，总有熟透的橘子掉落到我身上，会吓我一跳，转而又感到无比欣喜。此时的我坐在橘树上眺望全世界。我看见荒野里的喇叭花张开大嘴，试图吞下浑浊的水雾；一只只绵羊安静地坐在羊圈里，风吹过，把它们的毛吹成一朵朵棉花糖，随风飘散，去到村里的每个角落；一行大雁自天际飞来，我不知道它们将飞向何方，身后的橘树也不知晓。远处，群山连绵，一片雾缭绕而过，群山由墨绿色晕染成灰色，而大雁也逐渐远去。那一瞬间，世界如此渺小，又无比辽阔。我抚摸着橘树的纹路，在它岁月的骨骼里留下一声叹息。它静静地听我诉说着心事，没有给予任何回应。

    儿时的夏夜里，我总爱爬到橘树顶上乘凉。热风吹得我和它痒痒的，我打了个喷嚏，而橘树落下一颗尚未成熟的果子。我把果子放进嘴里一尝，酸涩的滋味冲击我的味蕾。有月亮的日子，就坐在橘树上，看月光从枝丫间洒落一地清辉。有流星不时从夜空陨落，为黑夜添加几分微光。我常常躺在橘树身上，和它一起睡着了，我们陪伴着彼此，一起在梦境中畅游天地。长大以后，我进城求学，再也无法触摸到橘树，也不能倚靠在橘树上仰望整个世界。我宛如一条游鱼，从家乡的温暖怀抱中游离，消失在那熟悉的村庄与土地之间。那曾经滋养我成长的源泉，如今已逐渐消失在我的记忆中。我安身于城市的喧嚣之中，心中却始终萦绕着一股对家深深眷恋的思绪。

    橘树仿佛也在思念着我，它的树叶不断凋落，那是它的眼泪。它不再开花，不再结果，就像一只泄气的皮球。在我心中，橘树弯着腰，与清晨的雾融为一体，苍白无力。再后来，我考上大学的那年暑假，祖母的庭院已经没有了橘树的身影。祖母说橘树阻碍了施工队修路，所以砍掉了，那块在绿茵环绕下的空地仿佛大写意里扎眼的留白。

    岁月流逝，橘树和过往的脚步都已经消逝在风沙里，但我多么怀念和它一起经历的那些曾经。

    责任编辑：谢宛霏

武汉工程大学学生 陆玉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