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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会议室里，男孩再次见到我时，对于我这个不速之客，清澈的双眸中流出的竟是如我一般的惊喜。“叔叔好。”第二次相见，他不再腼腆，无瑕的小脸上荡漾着浅浅的笑容。男孩还是穿着那件黄白相间的花短袖，沾满污渍且已磨破一角的蓝色书包已经落到了臀部。亲切的称呼，瞬间融化了我的心。“你好，你好。”我怜爱地抚摸着他乌黑光亮的短发。“噢，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审计局的李阿姨。”男孩，把目光移向我身边，面对一个穿着红裙的陌生女子，羞涩地把身子挨近了我。
“小朋友，你好。”李阿姨弯下腰亲切地打招呼。“哟，看书包都落到哪里了。”没等男孩回答，李阿姨帮小男孩整理书包。她把两条书包背带抽紧，又拍了拍表面的灰尘。男孩红着脸，可眼睛里却闪出了异样的光彩，我知道，那是对母爱的深切渴望。“上次送你的新书包呢？为何不用？”李阿姨轻柔地问。“在家里呢，我准备新学期开学时用。”男孩甜甜一笑。“我们送你回家，好吗？”李阿姨温情的笑脸愈加美丽。男孩如沐春风，脸上的红已褪去，他憨厚地点点头。李阿姨拉着男孩的小手，上了汽车。男孩紧挨着她，笑脸比阳光还要灿烂。而我似乎已是局外人，一个专门开车的驾驶员。
汽车出了校门后，左拐再左拐，一路向西。两个人在后座嘀嘀咕咕，我听得不太真切，但能感受到那份浓浓的温暖。约5分钟后，男孩说左拐，汽车驶入一条小路。路过一片葡萄园时，男孩说右拐，汽车进入一条更小的石子路，车身随着路面的不平而起伏。男孩告诉我们，这片葡萄是他家的，我不禁仔细地观察。
葡萄高约一米，一垄一垄整齐地排列着。纤细的枝干呈灰褐色，一缕缕缠绕在葡萄架上，如蛟龙的爪子。泛着黄的绿叶稀疏而杂乱，可以清晰地看见一串串悬挂着的葡萄。那些葡萄无精打采，已有些干瘪，大多已呈暗红色，有的是褐色，一粒葡萄仅比黄豆大一点。“奇怪，这是什么品种？葡萄那么小？”我疑惑地问男孩。“我也不知道，听奶奶说是长得不好。”男孩呵呵笑了笑。
石子路尽头有几户人家，男孩指着西边的两层小楼说，到了，那就是他的家。汽车停稳后，男孩飞快地跑回家，我们带着粽子和咸鸭蛋紧跟其后。他边跑边喊：“奶奶，奶奶，审计局的叔叔、阿姨来我们家了。”
一位60多岁的老人走出门，她穿着黑色长裤，蓝底白花的长袖，短发花白了两鬓，消瘦的脸轮廓分明。“快，家里坐，又让你们破费，真是不好意思。”“没关系，一点小心意。”我把粽子和咸鸭蛋放在家里。
这个家并没有我想象中破旧，反之还很敞亮。不锈钢玻璃门，白墙下沿贴着约一米高的白色瓷砖，芝麻灰的花岗岩地面，红色八仙桌上铺着一张白底青花的塑料台布，十分整洁，只是没有昂贵的家电。
老人招呼我们坐下的同时，男孩忙开了。他从厨房拿来三只刚洗净的茶杯，拎着一个浅绿色的大水壶，给我们倒水。“小心烫着。”李阿姨吓得连声叮嘱。那么小的孩子，那么大的水壶，我也很担心。“没关系，孩子可能干了，就是没有像样的茶叶。这么关心我们，可是委屈你们了。”老人满是歉意。“不用，不用。没有，没有。”我们连声宽慰。
在老人的诉说中，我们了解到了这个家庭的梦魇。原本这也是一个幸福的家，可这两年接连遭祸。男孩爷爷是家里收入的主要来源，可两年前在工地上摔成重伤，去年又因肺癌住院开刀，已不能干活，今年又发现肺部淋巴肿大，陆续住了几次医院，这两天刚回家。男孩的父亲不争气，离婚后母亲走了，父亲也走了，男孩和爷爷奶奶相依为命。好在，男孩很懂事，只是苦了这孩子了。老人说到痛心处，不禁潸然泪下。面对这样的家庭，我们竟不知道如何安慰。
男孩的爷爷回来了，不知是何缘故，他却很胖。络腮胡子，声音低沉。他看上去很乐观，没有身患绝症和刚刚出院病人的哀怨与痛苦，说话间还有淡淡地笑。他告诉我们，由于自己的身体不争气，不然可以给一家人更好的生活。今年住院几次又花掉了好几千，孩子奶奶忙着照顾，地里都荒废了。
我问：“你们种的葡萄是什么品种？怎么那么小？”男孩爷爷笑了：“哪是什么品种，是因为没有种好。葡萄不是好种的，需要大量施肥，还需精心照料，你付出多少辛苦，才会有多少收获。我身体一直不好，孩子奶奶不懂如何管理，也没有时间，这季葡萄就荒废了。不过倒是原生态的，真正的绿色食品，就是不大好吃。”
男孩已经做完了作业，抓了些谷子去喂鸡了。鸡就养在门前树丛里，四周和顶上都用网拉着。男孩的爷爷说，那是他种的樱桃树，虽然拉了网，可还是大部分都被鸟雀吃了。樱桃树下，几只母鸡悠闲地踱着步，有男孩的照顾，它们应该是幸福的。
该是说再见的时候了，男孩拉着李阿姨的手，眼圈红红的。“傻孩子，我们还会再见的。今年7月，一起到图书馆看书，好吗？”李阿姨看着男孩。“嗯。”男孩点点头，松开了手，眼里还有些不舍。“我们拉钩吧，七月见，谁不去是小狗。”两个小指勾在一起，两颗心也连在了一起，男孩开心地笑了。
我们离去在夕阳下，男孩拖着长长的身影，目送我们远去。车子路过葡萄园时，看着那些无法长大的果子，我心里一阵难过。那些渴望父爱与母爱留守儿童，会不会如这葡萄，因缺乏爱的滋养而无法长大？男孩一定不会，因为我们在，因为有审计爸妈团。
夕阳的余晖，给葡萄园镀上了一层金色。晚风中，那纤细的枝干，那泛黄的绿叶，和那一串串的小葡萄，都在这金色里欢唱。
打开幸福门
清晨，台风在欢快吟唱，高潮处震得窗户嗡嗡作响，那些笨拙的古树也已俯首帖耳。我不知道它吟唱的是什么，曲调竟拥有如此非凡的力量。
昨天还只是新闻里的传说，今天台风已经无处不在。知道它要来，昨天的空气已经整体搬走，不管愿不愿意。除了纯净，我发现不了它存在的痕迹。空气中已然没有一粒尘埃，古树的叶子从未绿得如此鲜亮。天空的云不是解散就是集体逃走了，满眼深邃的蓝。阳光异常热烈，它们兴奋地跳跃在道路、屋顶、湖面等，跳跃在每一个地方。
我的心情正如这阳光，审计爸妈团与留守儿童相约图书馆的日子就在今天。孩子们清澈眸子与纯净的心灵，就如这湛蓝的天空，说不清是我们帮助了他们，还是他们影响了我们。几次短暂相处，孩子们纯净的心灵为我们拂去内心的蒙尘，清澈的眸子带我们走出人生的迷途。那个我牵手的小男孩，你会来吗？听说有两个孩子不来，我有些不安。
一个橘黄色的点在目光里移动，缓慢得让你看不出它在动，只感觉它在变大，变清晰。终于看清了，长鼻子校车，一路欢笑着飞驰而来，我隐约听见了男孩的笑声。在两位老师的陪护下，孩子们跳下了车。都是熟悉而可爱的脸庞，却没有男孩的笑容。老师告诉我，放假时，男孩被他妈妈接走了。
没有见到男孩，我有一些淡淡的失落，准备了很多的话不知道对谁说。但很快又十分欣慰，和妈妈在一起，他应该是幸福的，我们所有的努力不就是为了让他们感受到被爱的温暖？但，再完美的形式，再真切的关爱，都无法和亲生母亲比拟。母亲一个温情的眼神，一个不经意的动作，都能融化冰封的心。
我鞠一抹天空的蓝，折一段阳光的暖，捎上祝福，让台风送给男孩。也许，某个朝霞满天的清晨，或是星斗密布的夜晚，男孩在仰望天空时，就能看到。
带着孩子们熟悉审计局工作环境时，我发现一个小女孩，怯生生地，站在老师身后。正准备和她打招呼时，审计爸妈团的李阿姨出现在她的面前。李阿姨蹲下身子，帮她整了整鹅黄色的短袖，亲昵地说：“真漂亮呀！”小女孩的眸子瞬间有了光彩，嘴角微微扬起，胖乎乎的脸蛋上露出了两个酒窝。“你叫什么名字呀？”李阿姨问。“慧。”小女孩斜着脑袋，淡淡的眉毛从乌黑发亮的齐刘海分叉处露出，羊角辫一高一低地摇晃。“什么慧呀？”李阿姨兴趣倍增。“智慧的慧。”小女孩甜甜的声音迎来好多目光。“哇，是美貌与智慧并举的小仙女呀。”李阿姨笑着拉起慧的小手。
会议室里，孩子们个个都坐得端正，双手齐平地叠放在胸前，久违的为师之情油然而生。我简单介绍了审计部门的历史与职能，可那一双双忽闪着的大眼睛写满了疑惑。“你们各是几年级呀？”李阿姨接过话茬。噢，两个一年级，两个二年级，一个三年级，还有一个四年级，对于我的那些专业化语言，他们怎能理解？“刚才叔叔说得有点迷糊，你们家里都是谁花钱多呀？”李阿姨问。“爸爸。”孩子们都这样说。李阿姨接着说：“审计部门做的事就是检查爸爸钱花到哪里去了，花得对不对，有没有偷偷藏一些。”“那不是妈妈吗？”慧小声嘀咕。对，就是妈妈！大家笑了起来。
愉快地交流后，审计爸妈团给每位孩子赠送了饮料、一大包山药薄片和曹文轩系列小说。孩子们喜笑颜开，大点的悠闲地翻看几页书，孩子们迫不及待地打开山药薄片的袋。胖胖的小手费了好大的劲，也扯不开圆滚滚的塑料包装袋。审计爸妈们都帮上了忙，我帮慧打开，她小手捏了两片送给我吃。“咯吱。”我咬了一口，开心地笑了。
透过落地窗，我指着左前方的建筑物问：“大家看看，那像什么？”“哇，好大的书呀。”一个小男孩脱口而出。嗯，是的，有三本叠在一起，真好看。孩子们议论纷纷。“对，那里是图书馆，想不想去看看？”我又问。“想！”孩子们欢呼起来。
刚进入图书馆的大厅，孩子们便眼花缭乱了。大厅内之字形台阶往复上行，可以至三楼，台阶的橱窗上琳琅满目地放满了各式各样的图书。知识的殿堂照亮了孩子们的心扉，那些闪亮的星星，带着惊奇诧异的表情和如痴如醉的目光，沉浸在如梦如幻的世界。慧拽紧了我，她像一叶滑落知识海洋里的扁舟，惊恐而不安。
跟着图书馆的解说员，孩子们参观了各个功能区。第一个进入的是绘本阅读区，图书陈列在四周，中间是由白色心形小桌拼成的三组圆桌。孩子们从书架上挑出自己喜欢的绘本故事，展开后，书页上七彩的线条欢快地飞舞着，占满了一双双清澈的大眼睛。
“这里的书只能看，不能借。我们继续往前走。”解说员的声音像是紧急刹车声。孩子们收住飞舞的思绪，恋恋不舍地放回图书。
经过24小时借阅室时，小男孩想钻进去瞧瞧，被告知，这里必须用借书证刷卡进出，男孩吐了吐舌头。向前左拐，穿过一间开放的图书借阅区，便来到了多媒体视听室。
面对多彩的显示屏，孩子们更加痴迷了。对于这些电子产品，他们都不需要教，很快便掌握了阅读技巧，手指轻轻滑动，书页翻起，目光随着色彩的变幻而变化。他们忘记了我们的存在，忘记了时间的推移，飞翔在一个新奇的空间。“我们继续往前走。”解说员的声音硬生生地撕破一个个独立的空间，而慧还驻足于辨图机前，那些动物的叫声让她兴奋。长颈鹿、老虎、狮子、大象，还有河马呢？还有……慧再也挪不动双脚，最后被老师硬拽着出了门。
沿着盲道前行，经过了视障阅览室时，慧问我，这里面的书是什么样子的。我说：“有些人的眼睛看不见，这里面的书都是用手摸的。”再往前，路过影视厅，下午将在这里看一场电影。
讲解员带着孩子们踏上之字形台阶，参观了二楼和三楼。上面两层都是开放阅读借阅区，很多成人和学生在上面看书。可静的出奇，只有哗哗的翻书声。
参观完后，又回到了一楼绘本阅读区，两位工作人员将带领孩子们用瓦楞纸做一只小狗。审计爸妈和孩子们靠在一起，一边听讲解，一边认真地做。他们配合得十分默契，瓦楞纸卷成一个一个圆，上胶，安装，完成。看着一只只可爱的小狗，自豪感油然而生。
中午12点，才吃午饭。也许是饿了，男孩吃得特别多，厨房还特意安排了孩子们喜欢吃的松仁玉米、油炸薯条，手抓虾等。
午饭后，审计爸妈陪伴孩子们一起观看了电影《当幸福来敲门》。希望孩子们认识到，面对困难时，不要放弃，热爱生活，幸福一定会来敲门。电影里的情节，湿润了孩子们的眼睛。
台风的清亮的歌声还在苍穹回响，吟唱的应该都是与幸福相关的歌谣吧。它以强悍和轻柔，在天地间打开了一扇门。
阳光热烈地拥抱着门里的一切，每一缕都饱含深情。长鼻子校车载着一车幸福逐渐远去，一点橘黄消失在视野的尽头。
（全文完）
责任编辑：宋宝颖
江苏常州市金坛区审计局职工 徐吉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