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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07月02日 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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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坡那坡:我生命的“上坡”

广西大学第25届研究生支教团成员 廖子毓(23岁) 《中国青年作家报》( 2024年07月02日   01 版)

    在西部计划临行前的培训会上,坐在我旁边的北京科技大学支教团成员问我:“你的支教地是哪里?”

    “那坡。”我回答道。

    对方听后一愣:“是‘这坡那坡’的那坡吗?”

    妈妈也说,年轻时她在汽车站的显示屏上曾看见过“那坡”这个地名,当时觉得很特别,一下就记下来了,“没想到多年后,自己的孩子到那里去支教了”。

    那是一个至今也只有大巴通行的县城,每次要从家坐高铁动车到“隔壁”云南的富宁县,再从富宁县乘大巴到那坡。那坡隶属于广西壮族自治区百色市,这块位居广西西南部的土壤东及靖西,南接越南,国界线长达206.5千米,是广西陆上疆界线最长的县份之一。

    知道我要去支教的那一晚,妈妈失眠了。

    我知道这件事是在一切都尘埃落定后,妈妈问我:“你真的想好了吗?”看着她担忧的神情,我坚定地说:“想好了。”

    “坡”这边的梦想

    2023年8月,我作为广西大学第25届研究生支教团的成员之一,来到那坡县民族初级中学。与多数县城中学一样,学生的成绩两极分化比较严重。在最高那栋楼的是“好班”的学生,而在靠近校门右边的那栋仅有四层小楼里的,是单科平均分只有三四十分的孩子,他们就是我的学生。因为师资力量不够,我负责教授初一11班和14班两个班的语文科目。

    开学第一课,我问他们的梦想是什么。得到的回答是“开挖掘机”“搬砖打工”“做网红”“开奶茶店当老板”……没有人回答上学。

    我下意识提出疑问:“你们不想上高中吗?”他们不约而同地回答我:“上高中对于我们来说太难了。”“上高中是重点班学生才可以想的。”我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其实现在开始也不算晚。”

    这一幕给我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我看见从小学刚刚步入初中孩子的自嘲与无奈。若换成城市孩子,这时的他们本该怀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开启人生的新阶段。

    我们研支团的成员负责教授不同的科目,搭班教学。一起吃饭时聊起来,发现我们不约而同地在开学第一课询问了学生的梦想,得到的是近乎相同的回答,除了那个想当老板的学生——“他在我的课上说想开奶茶店。”“啊?在我的课上他说的是想开甜品店。”其他同事听后纷纷笑了起来。

    我们试着拓宽学生的眼界,让他们明白未来还有更多种可能。

    于是研支团成员之间达成了共识:在刚开学时与学生们讲述大学生活的丰富多彩。我们来自不同的专业,分别把本专业的所见所闻转述给了学生们。

    这样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教育方式初有成效,我在讲述时,班里的学生总会安静下来认真地听,我看到了有些孩子眼里有憧憬与向往。

    课后有学生找到我,和我说想努力上高中。课上她是坐得最直的那一个,她的作业到目前为止每次都能得到“优”。

    第二天上课时,我给他们播放了一部纪录片——《但是还有书籍》第二季。他们通过纪录片,看到了国家图书馆的宏伟壮观,也看到了草原上图书馆的独特迷人。纪录片中谈到了写作,我看向班里,问有没有同学的梦想是成为一名作家,这时我看到了一只手犹豫地举起来。这是一个在班里比较活跃的男生,但在谈到梦想这个对他们来说较为宏大的课题时,他显得有些害羞。

    此时班里有些同学笑了起来,他不好意思地把手放下。我对他点头示意,告诉大家:“勇敢表达自己的梦想是很棒的行为,因为只有有了前进的目标,才会有前进的动力。这同样也是《论语》中‘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想要告诉大家的道理。”

    在失望中寻找希望

    我的同事小玉(化名)负责教授初一13班和14班的数学,数学这门科目对于这群孩子来说更是难上加难。刚开始上课小玉就曾抱怨,上课时一点成就感也没有。“还以为来这里是实现人生理想,结果学生先给自己‘上了一课’。”

    他在支教申请书里曾写道:“我经常回到农村老家,真切感受到山区孩子对知识的渴望……我要把我所学知识,应用到最需要我的山区和基层,我要帮助这群可爱的孩子。”

    没想到来到实地,实际情况与他所想大相径庭。除了上课没人听外,课堂纪律也非常涣散。小玉一遍遍地用扩音器说道:“不要说话!保持安静!”但班里每次安静持续不过3秒,又陆陆续续有声音冒出,像极了一群聒噪的蜜蜂。

    初入课堂学生便给了小玉“当头一棒”,让他不免有些心灰意冷,但他很快调整好了心态,并选择降低期待,同时提高热情。在期中考试时,这样的教育理念初见成效,他所教的班级数学科目包揽了同类班级的第一第二。他高兴地买了一堆零食奖励学生,“现在成就感爆棚了”。

    大学时的朋友发消息问我近况如何,“这里的孩子是不是都睁着渴望知识的双眼?”看到弹出的这一句询问,我对着屏幕苦涩地笑了出来。

    此时我正在批改他们刚交上来的作业,一份简单的抄写作业,半个班的人没写。我把缺交作业的名单拍给她看,回复道:“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这里不下雪,出去看看吧

    在开学一周后,终于迎来了写作课,为了了解班里学生的写作水平,我让他们畅所欲言,以书信的形式写一篇作文。他们的基础比我想象中差,一篇不长的作文有许多错别字,还有许多空格——因为很多字不会写。

    有个女生的作文引起了我的注意,从平时的接触中我能感受到这个女孩心思细腻,写出的文字也动人。在那篇作文里她写道:“我们这里不会下雪,树叶不会黄……如果我能出了大山,我一定去看雪。”

    有几个错别字,我把它们圈出来了,并给她写了批注,告诉她一定可以。

    这里的孩子们,课堂上注意力不够集中。有时是在自制乒乓球拍——把木板分别用黑色和红色水性笔上色;有时是用纸片做“棋盘”和“棋子”,不算精细,纸片做的“棋子”明显是用手撕成的,还有毛边,但也够课上“消遣”之用。

    我很佩服他们的耐心和动手能力,但更多是气恼。遇到这种情况,我会展示自己习得的一名严肃教师该有的“威仪”——瞪大双眼,把脸沉下来,严肃地说:“谁再拿出来,我就把它们全部缴掉!”一般这个时候,他们会马上收起来,嘴里还叫着:“老师别生气!”

    后来我才知道,他们觉得我生气的时候像一只小兔子,所以都不太怕我。

    为了调动班里学生的学习积极性,我采用了抽红包的奖励制度,能第一个背出课文的同学、抄写默写累计得到5个“优”的同学,都可以获得一次抽红包的机会——每次到这个环节他们都很开心。

    尽管需要抽出一部分生活费给他们买礼物,但在挑选礼物的过程中我也很开心。这种以真心换真心的交换在现在已不多见,况且他们在期末考试中的平均分进步了十几分。

    每一次上课,遇到需要拓展的知识点时,我都会说“等你们到了高中还会学到……”这是我不想更改的句式,尽管我知道,在我所教的班里,能考上高中的学生寥寥可数。但我很想当面告诉他们,既然这里不下雪,那便试着凭自己的努力出去看看吧。

    夏天的到来预示着我的支教生活即将结束,我的学生似乎也预感到了即将到来的离别。学期刚开学时,说到本学期期末考试,11班的一个男生说,如果考好了可不可以给他买炸鸡。我说当然可以,但他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说道:“成绩出来你都走了。”班里突然安静了下来,学生们都看向我,那一刻我的思绪又被拉回到大半年前。

    妈妈问我:“你想好了吗?”

    我坚定地回答:“想好了。”

    见习编辑:郑欣宜

    责任编辑:周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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