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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07月30日 星期二
中青在线

苦楝花开春正来(散文)

林以烁(26岁) 《中国青年作家报》( 2024年07月30日   07 版)

    每次早晨散步,从家里行至堤顶,我都要边行边听草原歌曲,那悠扬却沧桑的长调,总让我想起大草原的苍翠无垠。让我这个南方小乡村的孩子,从心底渴望着去呼伦贝尔大草原上牧马赶羊一回,畅饮美酒一番,欢歌热舞一场。正如《草原情》歌词中的一句:“我虽然不会讲蒙古语,但我深深地爱着草原。”而这种情愫,也恰如东北籍作家萧红与迟子建的文字施于我的影响一般——让一个在南方的柔水与暖晴熏染下长大的孩子,时刻切望着北国的冰雪风光。

    我穿好鞋袜,母亲也已从菜市场上买完菜回到家中,看我一身运动打扮,她便知我要到外面散步去了。母亲对此早已司空见惯,但还是条件反射似的说上一句:“去堤顶吗?早点回来。”按照往常,我会说“好啦,走一圈就回来”,可这次我却是兴味满满地跟母亲说:“我要去寻香啦!春天已到,我要去看看堤顶的苦楝树开花了没有。”

    我喜欢苦楝花香味,那是我对春天的记忆,或者说,那是我体表的毛孔、舌尖上的味蕾对春天的感知。

    苦楝花开了,春天,也就真的来了。

    正如我所期盼的那般,堤顶上的苦楝花已如约绽放了。我们彼此之间,宛如在心底内有过某种默契合约似的。我所奔赴的,恰逢是对方所要施予奉献的。

    堤顶上的苦楝树耸直着粗黑的躯干,枝条四面张开,洋洋洒洒,如一把撑开了的大伞。我在心底曾一直幻想着:地上的树,可是大地母亲擎着的遮阳避雨的伞吗?不然,怎会随时序变换而张合交错?春夏时节,它们张或半张;独在秋冬时候,这些伞才被渐渐地收拾起来,合或半合着。

    苦楝树在熹微的晨光下,躯体内的勃勃生气正在悄然苏醒着。每一条伸展着的枝丫的顶头上,皆举着密密丛丛、浅浅淡淡,缀着点点紫色的花簇。远远望去,模模糊糊,朦朦胧胧,如紫雾般萦绕,给人以魅惑与神秘的感召,愈发让人欢喜了。那一朵朵的细条儿的五花瓣,早已被向外舒展着的叶条儿半遮半掩住了。可隐约显其色,却无法清晰观其形,除非你凑近着看,或攀下枝条来细赏。

    晨风从江面上爬过旧时的防洪堤坝,款款地荡吹而来,轻轻柔柔地拂动着堤顶的苦楝树。阵阵风,袭袭香。每一朵苦楝花的花蕊,就像是小孩子赌气时凸起来的小嘴,圆嘟嘟的,煞是可爱;又像是微缩型的寺庙内的铜钟,也像家乡做法事的师公做法时右手晃动着的铃铛。那一张张“小嘴”里,似乎存满了一树的楝花香气,只等春风嬷嬷用带着温存的手轻轻抚弄,才肯将一隅春天的香味倾泻、流荡下来。这样想来,苦楝树也实在有些小气了。

    可小气就小气吧,我却讨厌不起来它,只能被它所深深地吸引着,甚至还得劝自己去寻找它呢。人本是主动作为的,而今却反过来为树、为花、为香所驱使着行动。大概喜欢和爱就是这样一种情愫吧?

    春天百花香,我独爱苦楝花的花香。它带有一丝甜味的清新,淡淡的,但不似蝴蝶兰的香味那么淡——只有在夜深人静之时才能闻得到。假若你有意深嗅一番,攀下一枝来凑近细闻,这时你就该有点扫兴了——香味更淡,几乎要没有了。楝花很像夜间开放的九里香,远远闻着,便觉沁人心脾;若是贪婪凑近,味道便暗淡下来。周敦颐笔下的白莲是“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苦楝花亦有此格——可远闻之而不可近嗅也。

    该如何形容苦楝花香,才能让你体味得到呢?我好似没办法很准确地表达出来。假若花香是有形可触摸的,那我愿脱下外套,细细地将它们携取打包,等遇见你了,我便把它展开来,让你与我一起体味一番家乡春天的味道——我最喜爱的味道。又或者,等到某一个春天临来之时,我便如导游似的给你引路,带你去我曾到过的、站过的、欣赏过的苦楝树下面,一起享受那我心中最美的、最属于春天味道。

    南方的蜜蜂比任何人都起得更早。它们顶着圆乎乎黄茸茸的三段式身材,嗡嗡地在苦楝花簇上勤快地采着花粉。一朵接着一朵,一簇越过一簇,一树飞过一树,比流水线上的工人还要忙碌,但不忙乱。雁过留声,蜂过有迹,它们一定知道哪一朵花是已被采过的,哪一棵树是已飞到过的。它们的两条后腿上裹满了黄澄澄的花粉,犹如孩子们最喜爱的炸鸡腿的模样,可却更健康有益得多了。我不知道这些辛勤的蜜蜂是否流过汗水,大概是淌过汗的吧,这样才能把春天的花粉粘得更牢一些,而且那汗也该是甜滋滋的、如夏天的蜜水一般的吧?

    堤顶寻香,除了寻找我心心念念的苦楝花香外,小蜡花的花香也是不容错过的。它比苦楝花香更加甜腻,可谓是香味扑鼻,香气逼人,怪不得昆虫界的“老农民”最喜欢它。放眼望去,雪白与金黄相间相杂,白的是小蜡花,黄的是小蜜蜂,真是一派春意盎然的景象。

    假如说与小蜡花的遭遇是偶然的话,与银合欢树的相见便可算是老友重逢了。铁锤子似的花蕾,绒球似的花型,不论开不开花,它都一样可爱喜人。我喜欢靠近闻一闻它,甜甜的淡香味,依然是记忆中的味道;我还喜欢吹一吹它,看它是否会如蒲公英一般飘飞远去,开枝散叶。

    南方的春花开得早但花期很短,清明雨一过,许多花便开始在春之舞台上谢幕了。有的潦草,剩一地残花在平淡的岁月里消逝;有的娴静,落地有情甘愿化作春泥,既是慷慨的馈赠,更是仁义的回报。花虽不见了,可花香依然能在心间细嗅。

    心底的花香该是有保质期吧?或许只有一年,为此,明年春来时,我还要再到堤顶寻香去,去找寻苦楝树的花香,并再次贮藏心间。到时候,我也还会兴致勃勃地和母亲说一句:“好啦,我欲去堤顶寻香,春已来,看看去年的那些苦楝树开花了没?”

    见习编辑:郑欣宜

    责任编辑:周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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