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枝高拂九霄霜。”我是一棵树,庇佑众生,默默无闻。在雨季,我用枝叶为生灵遮风挡雨;在旱季,我用树冠为苍生提供一片阴凉。
耳边的晚风穿堂而过,拂乱了散在墙边的藤蔓。夏夜似乎格外令人安心。明月高悬,喧闹的蝉与蟋蟀放声高歌,仿若如此才能掩饰即将凋零的悲凉。我抬头望着枝繁叶茂的树冠,不禁又忆起成为海棠树的那些年……
拂开蒙在书卷之上的尘土,岁月拼成的文字又浮现在眼前。我生于群山之间,村庄之后,开春时我顶着满头“珠翠”舒展着枝叶,包容着不远万里而来的蜂鸟。清风刮过山峦,小草倾倒在同伴身上,我的身躯随着风向摇曳,看着风这位旅行家将独属海棠花的清香传向远方。
盛夏时节,空气黏腻得似乎要将人吞噬,身上的花谢了不少,落英遍地,只留下青涩的果子挂在枝头。因是夏季,既无花供人赏玩,又无果让人采卖,所以鲜少有大人会来。不过每年到这时,孩童们总会偷偷跑上山来找我诉苦。这不,又一小孩抱着我,似乎把这生机盎然的地方当成了秘密基地,一股脑地把平日里不敢说的心里话吐露出来。正说着话,他忽然痛哭流涕,把眼泪鼻涕全抹在我身上。我回首,垂眸望着他狼狈的模样,心中怜惜,欲拥抱安慰,却只能无措地看着。我灵机一动,摇头晃脑地摇落余花,淡粉的花瓣轻轻柔柔地纷飞,陆陆续续散落,构成一场盛大的落花,偶有几片花瓣掉在他的鼻尖上,又被微风吹离。他怔愣地看着眼前颇有“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气节的景象,似乎从中汲取了莫名的力量,终于破涕为笑。残阳如血,天边的云彩慵懒地翻滚,一缕缕霞光为他挥手告别的剪影镶上金边,悠远的声音传来:“大树大树,我明年再来看你。”我知道他会来的,小孩的世界总如此单纯。
时光飞逝,几十个日夜转眼而过。秋收时节,我盯着果农们采了我的果子和其他野果,拿着一筐又一筐的果子卖钱,储备过冬物资。我的枝叶还未落尽,瞧着仍有几分曾经枝繁叶茂的风采,我这么想。
树冠下来了个女人,她是外地刚迁来的,虽说山上果子基本没了,可还是想来碰碰运气。谁知遇上一阵绵绵秋雨,不知怎的看中我这枯枝败叶来躲雨。她眼神中的绝望不似作假,叫人不忍直视。这约莫又是个苦命人,我观察着这人的行头寻思,又看看一旁空空如也的果筐,咬咬牙,将准备在旱年备急的果子拿出来,都扔到她的筐子里。她似乎是听见了声响,一扭头看见装满的筐,甚是惊讶。她环顾四周,发现无人,回正身子,感恩地朝四周依次鞠了个躬,轻声说了句“谢谢您”。明明是如此简单的一句话,却让我的眼角眉梢一同温柔下来,枝干也轻轻晃动起来。她似有所感,回头用力挥了挥手,这在雨后初晴的天底下是如此生动。
隆冬,我望着山下小村落的万家灯火,恍惚间似乎还能听见家人间的言笑晏晏。我沉默地看着这份温暖,心中是从未有过的充盈。
见习编辑:郑欣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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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东中山市南侨英才学校学生 姜奕竹(12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