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期）

　　龙门阵

　　两个人继续前行，去了好多地方寻找龙门。

　　有的门是用金鳞片堆砌发出黄灿灿的光，有的门是用稻谷做的墙，还有的是木雕的窗户，更有一进园子的门在藤椅旁边，还有亭子的八方门……两个人去了好多地方，但是都没有发现龙门。

　　稻香忽然看到有一个高高的星空台子，上面写着“秋收节”。稻香以为是登得不够高，所以没有看见龙门，于是急忙跑上去转了一圈。此刻，身边的萤火虫也跟着翩翩起舞，四周似乎起了雾气，黑与白融合起来，陷入一种朦胧的美好，看起来美丽极了。稻花一时候停不下来，被转晕了，反而从高处掉了下来。

　　没想到下面是稻草，掉下来一点儿也不疼，倒像是跌入了一片灯海。莲花灯、稻花灯、银杏扇、兔儿灯、黄龙灯……夜晚，灯光闪耀着，仿佛进入灯的海洋，鱼儿在天空中飞翔，美丽极了，在正中央，仿佛还有一条黄龙灯在飞呢。

　　“阿妹，你没事吧。”首先说话的是一位大娘，笑盈盈的。稻香这才看清，原来是一些人提着花灯，围绕着稻草做成的墩子。秋收过后，稻谷被收起来，稻子被放进斗里，人们穿着蓑衣、蓑帽子等用砍下来的稻草做的衣服，围坐在一起，像是在举行什么仪式，等待什么出现。

　　“你们在做什么？”稻花从草堆里爬出来。

　　“我们在摆龙门阵呀。”一位大爷说。一阵烟雾升起来，火光就像黄龙鱼们一起冒泡泡一样，在火的中心，龙灯不再被舞动，而是被放在了舞台中央。“刚谈到以黄龙为题作几个句子，然后等黄龙来。”

　　“龙门阵？龙门阵是什么龙门，我什么也没看见呀？”稻香说，暗自庆幸，觉得自己要找到龙门了。“你们也见过黄龙吗？”

　　“我们没有见过，但是我们的先人见过。你看这些诗句。”一位老婆婆说，“多年干旱没下雨，黄龙似乎是因为丢失了龙珠而消失了。一些人对于黄龙的信仰不再虔诚，只是成了一种习惯了，但是我们仍然相信。因为被遗忘，所以不被需要，也许就真的不会出现了。但我们相信它会再次出现的，只要我们信仰它，它就可能会出现，不会放弃我们。”

　　这时候荷花也跟了上去，只见花灯上写着很多夸赞黄龙洞的诗句，“翠微亦有黄龙洞，风雨时来电可鞭。”“殊途九曲通幽境，响水千洄奔史前。”荷花有点明白了：“是以黄龙为题目作诗吗？”

　　“那这样作诗我也会。”稻花抢答，“你们看，走进田坎上，两边八只鱼，中间有两只，原来是龙鱼。你也相信有黄龙鱼吗？”

　　“哈哈哈，小姑娘说的没错，龙门阵是扯奇谈，奇谈内有真相。也许，并不是所有的黄龙鱼都会变成龙。”大娘点评说，“但我们相信只要你想，你一定可以成为你想要成为的样子。”

　　“请问你有没有看过一个4岁的小孩子。”刚说着，有人加入进来，打断了谈话。“我家的孩子走丢了。”

　　“孩子长什么样子？”“穿什么衣服？”“有多高了。”……大家一听孩子不见了，不再作诗，纷纷帮忙找起来。一阵阵凉风吹过稻田，蛙声响起，秋凉得叫人想添上衣服。

　　稻花香

　　稻香和桂花也帮忙找起孩子来。

　　找人的时候，两人听见青蛙的对话，才知道黄龙消失，好多年没下雨，似乎是因为丢失了龙珠，只有小孩才能找到龙珠和泉眼。而黑鱼家族要把头戴鹿角的小女孩带到黄龙溪源头的黄龙洞去献祭，就是要找回龙珠，以祈求黄龙的庇护。当下，已经过了黄龙桥了。

　　“我想起来了，我们遇到了那个小女孩，当时我踩了她的尾巴，我看着她，却没有给她道歉，就在过桥的地方。”稻花说，“她的妈妈还一直在笑，我以为她也是小鲤鱼，没想到原来那个人不是她的妈妈，而是黑鱼。他想要抓住小女孩唤醒黄龙，换取成龙的机会。”

　　“那现在怎么办呢？”

　　“我要把她救回来。他们发生了意外，我们要去救她。”

　　“可是，你现在进入水里，你就上不了岸了。”荷花说，“黄龙洞在源头，你需要逆流而上，现在流水的阻力非常大，暗河又多，想上去是非常困难的，没有鱼可以做到。你也再不能成为黄龙了，而且你也看不了这个世界上的很多风景了。”

　　“我必须去做。”稻花说着，回到了桥边，就要跳进河里。“变成黄龙也不应该建立在这个基础之上。如果我不去做，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说完，稻花跳入水里，顶着溪水的冲劲儿，不断向前，仿佛有无数的鞭子在抽打。在最后的关头，她跳了一次又一次，多次被摔在鹅卵石上，但是一想到有个小女孩在等着自己，就没有办法停下，又重新开始。

　　稻花终于看到了黑鱼。鹿角还在发光，黑鱼正在虔诚地希望黄龙可以出现。稻花原以为小女孩被绑了起来，但没想到一鱼一人正在捡垃圾，她们还把一个大水瓶做成了花瓶，黑鱼还企图让小女孩吃下塑料和垃圾，可是这些哪里能吃呢。

　　“你来啦！不瞒你说，都说小孩子才能看到事情的真相，但我拿食物一骗她就上当了，乖乖地跟着我来了这里，和我在溪里捡垃圾。我今天倒要看看，是哪些人乱丢垃圾，我要把他抓起来。”小黑鱼是墨花，全然不把稻花当成外人。“鱼可以变成人，人怎么不可以变成鱼呢？捡完后，我要拿她献祭，清洗龙珠，让黄龙王来主持公道，清洗世界。”

　　原来，在武陵源，人们吃鱼多是吃黑鱼，黑鱼生在森林保护区之外，却在流域内，被大肆捕捞，现在的水质越变越差，有人乱丢垃圾，破坏了环境，黑鱼越变越少。黑鱼不想和人类和平相处了，想要趁着秋收节来要报复人类。

　　“可是，小女孩儿没有氧气会死掉的。她是无辜的，我们不能牵连到孩子，她或许没有做这样的事情。”稻花说，“人不能待在水里太久，就像鱼不能待在岸上很久一样。不论何种原因，我们都不应伤害他人，你把她交给我，我要把她送回去。”

　　“你可以用你的黄龙鱼珠救她。”墨花笑了笑，然后又摇了摇头，“每条鱼吐出来的泡泡都可能成为龙珠。你想要救她，就得拿龙珠来换，这样黄龙复活，她可以被当成鱼保护起来，但是这样的话，你就会失去永远的自由。没有鱼愿意这样，你也不会。”

　　“不，你错了，我愿意。我在这里出生，黄龙溪养育了我，如果我能在这里做一点事情，那我是很乐意的。”眼看女孩就要被冲走了，稻花连忙冲了上去救人，吐出自己的泡泡。

　　小女孩这时也找到并取出了丢在泉眼处的垃圾，黄龙泉冒出来一股别样的泉水。一阵阵稻花香气飘来，稻花的泡泡变成了一颗颗珍珠，很多泡泡往上飘起来，越变越大，净化了环境，也解救了小女孩，而稻花变得越来越小……

　　黄龙洞

　　天上忽然下起五颜六色的大雨，黄龙溪的溪水变得浑浊起来，很多年没有出现的黄龙出现在稻花面前，却是从河流的泡泡汇聚起来的形象，黑鱼变身黄龙以一位老者的身份和稻花说起来。

　　“传说，当地发生百日大旱，人们进洞求雨，黄龙违背天命，私自下雨，被惩罚关在洞内，人也全部遇难丧生。有法师临死前留下—句话‘干死当门田，莫打黄龙泉’。黄龙泉这个地方后来被称为黄龙洞，相传里面住着一条黄龙，后来消失不见了。但其实黄龙一直都没有离开，是因为泉眼被堵住了，损坏了黄龙的自净功能，黄龙才会消失。人类也是自然的一部分，我们要找上人类一起，共同来清理，才能实现自然与人类的和谐共生。”

　　“我的一生没有去过别的地方，这是我出生的地方，这也是我最后留下来的地方。回到洞里，为人民求雨，同时也防止雨水过大，这是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结果。”老黄龙停了停说，“现在需要我把责任交出去了。一辈子做一件事情也很棒，你要坚持下去呐，总有东西值得你守护的。”

　　“鱼之所以会变成龙，不仅仅是年龄大了，能力大了，还是因为身上的责任大了。当你勇于承担责任的时候，才会成为真正的黄龙。”老黄龙看着稻香的眼睛说，“变成龙了以后，你会拥有司雨的神力，可你仍然在洞底下。可以飞，但是不能飞。就算飞了，你也要永远对你辖区的村民负责。如果是这样，你还愿意留下来吗？”

　　“我愿意。”稻香说完，黄龙就消失不见了，稻香觉得自己也变成黄龙溪的一部分。那天的河流变成了黄色，天上下起来色彩斑斓的雨，整条黄龙溪重新变得生机勃勃，大浪把小女孩重新送上了岸。当荷花重现在岸边看到那个小女孩，天已经晴了，月亮重新出现，早上的钟声还有一个时辰就要敲响。

　　“黄龙，龙门。”小女孩牙牙学语，在荷花带她回家的路上，女孩儿像小龙女一样，还戴着有犄角珍珠头发箍，可爱极了。

　　“稻花，你在哪里？”荷花着急地呼喊，恍惚之间，在河流的闪光下，好像在水中看见了稻花。“我一直在找你呢，我们该回去了。”

　　“我差一点就走了，真的，就差一点。”风吹过稻田，香气飘满了黄龙溪，荷花好像听见了稻花的声音，却没有看见稻花。“但是我没办法不救她，如果我没看到她，我可能就走了。但是她被溪水冲走了那么远，我不救她，她就死了，我回不去了。”

　　“为什么回不去了，是因为你变成了黄龙吗？”荷花问，“鲤鱼跃龙门，跃龙门是越的秋收节的门吗？”

　　“不，龙门不在山上，也不在洞底，而在心上。他们以为岸在岸上，但是鱼的岸，在水里，重要的是做好自己的事情。”稻花说完，声音就消散了，一股鱼形的泉水逆流而上，长出龙角，最后跃溪水而上。“变成龙要有逆流而上的勇气，要承担起司雨的职责，可以飞，但不能上天，要生活在洞底，听人们的呼声，一辈子都要待在这里。”

　　那天夜里，忽然下起大雨。听说，是黄龙醒来，找到了自己的接班人，也有人说，是人类想拿走龙珠控制下雨而自导自演的戏，但是荷花知道，是稻香再也不会出现了，它成为了新的传说……

　　后记

　　“你想好了吗？离开了这个地方，你就不再是保护动物了，你要自己去觅食，你要自己去寻找住宿的地方。在这里你起码可以不用担心生活，大家尊重你。”当早上的钟声第四次响起，守护南大门的鱼儿最后一次问荷花。“如果不回来，你可能会后悔的。”

　　“我们被保护，不仅仅是因为我们保护动物，生活在保护区，而是因为我们确确实实做出了贡献，保护了大家。”黄龙溪水里冒出一颗颗珍珠，宛若龙珠，荷花想起了稻花的说法，“可是，我想出去看看，去探索更多的可能性。我们未必就要成为一条龙，在短短的一生中，我们注定要去成为我们自己。一辈子做一件事情很棒，但去探索更多的可能性，又怎么不算是成功呢？”

　　“唉，有时候很荒诞，但是确实如此。”南大门的鱼儿叹了一口气，又继续说道：“既然你决定了要放弃黄龙鱼的身份，那我就祝你好运。”

　　“你也是。再见。黄龙溪。再见，黄龙鱼。”荷花说，她离开了南大门，离开了保护区，去看一些新的东西。

　　从那以后，黄龙溪又有了新的传说。相传，一年一度的盛典，是黄龙鱼变成黄龙的好机会，但也是发现自我的好机会，鱼儿们乔装打扮，来到了黄龙洞的秋收节寻找龙门，最后会发现，门在别处。

　　（全文完）

　　责任编辑：范雪 曹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