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清明。
夜里总是刮风,想必是无数逝去的灵魂借风势重现人间。父亲按了几次火机才把火点着,那微弱的火光在风中飘忽不定,像是外公慈祥的面孔,在我的记忆中,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最后一张纸钱燃烧殆尽。一阵风呼啸而过,火焰倏地熄灭了,只留下点点火星,伴着风腾空飞去。对面,一位男子的背影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苍老而孤独。我沉默着拾回被风吹跑的袋子,那些走过的时光,定格的记忆,在眼前飞速地一晃而过,只留下些许残缺的碎片,等待我一一拼接。
外公的离世仿佛还在昨天,算来却已有5个春秋了。但外公的音容笑貌,却在我一次次的回忆中越发清晰,像是从未离去。我始终觉得,在安徽淮南一个名叫“淮河新城”的小区里,仍然会有一位穿着白色背心的老人,傍晚听闻我们回家,固执地搬着板凳为我们占好车位;会有一位喜欢和外孙争电视的老人,在客厅认真地看着他最爱的《海峡两岸》;会有一位永远慈祥的老人,不费力地将外孙扛在肩上,笑着呼唤他的小名……
关于外公的经历,我几乎一无所知。只是从外婆的只言片语中,知道他是党员,担任过单位的科长。其实,我和外公生命的交集只有8年。那时,我的记忆都是碎片状的,关于记事以后基本每年才见一面的外公的,更是少之又少,但我永远记得人民医院那个小小的病房。2020年,外公在那里住院。那时外公还不糊涂,还能在病床上和我玩“石头、剪刀、布”——那是年幼的我最喜欢和外公玩的游戏。往前的一个暑假,在晚霞的映照下,我和外公在公园里散步,在大雨中飞奔回家。再往前,在丰县,我和外公争抢电视,他要看他的新闻,我要看我的动画片;再往前,外公在深夜哄我睡觉,在客厅抱着我走来走去。再往前,我出生7天,外公仔细地观察我,一口咬定我将来是个“人物”……
外婆说,外公曾说过,等我上了大学,他们要在我的学校旁买套房子,“他走来走去,我们也能看见”。但是,外公怎么也不会想到,他在我8岁时便撒手人寰。还记得那年,外公在医院住了一段时间后,医生不让住了,让他回家休养。那时外公脑出血已非常严重,神志也不清醒了。再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外公时,他躺在小木床上,因为一直侧卧,身体已经磨破了皮,外婆正帮他翻身擦洗。外公嘴中不知说些什么,见到我,空洞的眼睛又放出了光芒。他艰难地看向我,然后挣扎着伸出一只蜷缩已久的手,做出剪刀的手势,尽管他再也不懂这简单的游戏规则……外婆说,外公当时已不认得任何人,唯独认识我。我知道,我永远记得,外公干瘪的嘴唇艰难地挣扎着吐出“墨墨”两个字……
我们走后,第二天,外公也走了……
清明时节,再次梦见外公,我又回到儿时,回到外公肩上。醒来,却早已天人两隔。外公最终没能看到我上大学,我也终是走出了外公的生命,渐行渐远。
(指导教师:朱薇)
见习编辑:郑欣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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