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 一座墓园 昼
天空白茫茫一片,阴沉得没有一丝颜色。墓园里稀无人烟,徒留一道人影立在一块石碑前。风穿过叶隙,沙沙作响。
身着一袭黑色长裙的李忱,静默地站在石碑前。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她却仿佛不在意一般,目光下垂,紧盯着石碑上的某处。
黑白照片上的苏薇也看着李忱,笑颜如花。
不知过了多久,李忱收回视线,将手中的小雏菊放下,她半蹲着,平视苏薇,蓦然嘴角微微勾起。
李忱:下次再来看你(她把碎发捋至耳后),妈妈。
墓园里仍然安静,只是多了一束小雏菊迎风而舞。
内 李忱家 昼
李忱掏出钥匙,打开家门。她刚把门关上,一转身,就看见女儿温昕站在身后。
李忱温柔地摸了摸女儿的脑袋,眼角噙着笑意。
李忱:宝贝,妈妈回来啦。
温昕拿着一张老照片,尽全力高举着,想伸到妈妈面前。
温昕:妈妈你看(她抓住李忱的手指),这个是外婆吗?
李忱定睛一看,一扇通往回忆的大门忽然被打开。她看那张和母亲隔着玻璃门的合照,眼前突然模糊。
泪水明明模糊了苏薇的面容,可她却好像越发清晰。
内 仁心医院玻璃门处 夜
苏薇身穿防护服,面戴防护面罩,只露出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面满是疲惫。
李忱看着玻璃门内的妈妈,张开双臂。
李忱:妈妈(她的声音忽然哽咽),我好想你呀。
泪水涌出苏薇的眼眶,她极力想笑弯双眼。
苏薇的双手贴在玻璃上。
苏薇:忱忱乖喔(她朝李忱挥手),妈妈马上就回来啦。
内 李忱家 昼
温暖的灯光遍布整个屋子,静谧的没有一丝声音。
温昕焦急地等着妈妈的回答,可是妈妈却一直看着老照片,没有任何言语。
温昕:妈妈妈妈(她摇晃着李忱的手臂),我想听外婆的故事。
女儿的动作把李忱从过去拉了回来,她眼神恍惚,似有一种错觉,她见到妈妈时仿佛就在昨天。
李忱把女儿抱到大腿上,她单手拿着照片,开始慢慢讲述。
李忱:故事的开始,要从这里说起……
内 苏薇家的卧室 昼
黑白调的房间干净整洁,深灰色的被褥铺在床上,没有一丝褶皱。
苏薇穿着一身极为简单的白衬衫和蓝色牛仔裤,发丝被利落地梳在脑后,绑成低马尾。
她坐在床上,拿着手机,屏幕上停在微信界面。
苏薇:我报名了!(打字的手指顿住,而后又开始敲字),我不敢告诉他们是自己报名,说是被抽中的。
发送后,过了几秒,在微信聊天界面的顶端,于雅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
“叮”的一声,一条信息弹出。
于雅:我也报了!
接着又是“叮”的一声。
于雅:你家李惟知道吗?
苏薇想起丈夫,叹了口气。
苏薇:我发了信息还没回,应该是在忙吧。
于雅发来一个小人叹气的表情包。
于雅:无国界医生就是辛苦啊。
这时,门外传来顾美娟的喊声。
顾美娟:薇薇,差不多到时间了,快出来收拾一下东西。
苏薇:啊,好,妈妈(她下床穿鞋),马上来!(她按住语音,把手机举至嘴边),雅雅先不说了,我去收拾一下东西,等下车上见。
苏薇走出房间,开始收拾日常用品。耳边是顾美娟的叮嘱声,她拥抱了妈妈,拿着行李合上了家门。
内 去仁心医院的大巴车上 昼
从天空俯瞰,另一车道的车辆皆往外开,唯有大巴车平稳地行驶在大路上,与它们相向而行。
车上,苏薇和于雅并肩而坐。
在一片静默里,忽然,于雅微微叹息,她转头看向苏薇。
于雅:不知道邵洪宇老师怎么样了。
苏薇回看于雅,朝她笑笑。
苏薇:我们这次去,有一部分原因不就是为了帮帮老师嘛。(她轻轻拍了拍于雅的手背),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
窗外,建筑上的仁心医院几个字样越来越大。
苏薇和于雅握紧彼此的双手,暗自加油鼓励。
内 仁心医院 夜
她们一下车,还没来得及放好行李,就听见外面一阵兵荒马乱,又一波新的病人被送到了医院。
苏薇和于雅对视一眼,瞬间领悟了对方心中所想。她们微微颔首,互相帮衬着,迅速地穿上防护服,戴好防护面罩,冲往前线。
苏薇和同事们不停地工作着,在走廊上遇见于雅。
于雅靠近苏薇,神情凝重。
于雅:薇薇,我听说老师在最初接诊未做特殊防护,感染了病毒。现在在病房里躺着。
苏薇闻言,瞪大眼睛,不敢置信。
前面的同事催促苏薇快些,她只得同于雅告别。苏薇担心之余仍紧张有序地工作着,查房、打针、配药、消毒、宣教、排查、值班。
内 仁心医院 昼
冰冷的白炽灯给苏薇身上的防护服蒙上一层白光。
苏薇扶着墙艰难地直起身,小腹传来一股熟悉的阵痛。
这时又一拨患者入院,她捂住肚子,看着同事们忙得空不出手来。她来不及处理,强忍着身体上的不舒服,急忙赶去支援,开始了新的一天的工作。
仍是查房、打针、配药、消毒、测体温、宣教、排查、值班。
痛感使得苏薇唇色苍白,直到空隙,她才疲惫到直接席地而睡。
外 仁心医院的大门口 昼
苏薇牵着小男孩阳阳的手走出医院。
明媚的阳光融入空气当中,和煦的微风轻抚苏薇的面容。她忍不住深吸一口气,久违的阳光虽会迟到,但必定会到。
她松开阳阳的手,弯下腰温柔揉了揉他的脑袋。
苏薇:阳阳,再见了喔(她看向一男一女的身影),爸爸妈妈来接你回家啦。
阳阳朝她挥了挥手,他往父母的方向跑了几步,又忽然停下。他转身向苏薇鞠了一躬。
清风缓慢流动,时间仿佛被停止一般。
苏薇愣住,眼泪湿了她的眼眶,她心中涌出一股异样的、难以言明的情感。她也深深鞠躬,向阳阳回礼。
内 仁心医院 昼
一缕阳光打在苏薇的脸上,苏薇用手轻轻挡着脸前的阳光,嘴角微微上扬,默默注视着阳阳一家离开,便独自回到医院,刚一走进医院就有同事急忙跑着去重症病房。
苏薇:(神情紧张)发生什么事?
同事:邵洪宇老师病情加重了,现在就已经转入重症室了。
苏薇二话不说迅速穿上防护服去病房看邵老师,看到邵老师的那一刻,她愣了很久,无法接受这件事。
内 仁心医院玻璃门前 夜
家人得知苏薇最近状态不太好,苏薇的公公李怀带着孙女李忱来医院看望她。李忱看到妈妈,蹒跚地跑到医院的玻璃门前。
李忱:妈妈,我和爷爷奶奶姥姥姥爷,都在家等着你和爸爸回来哦。
苏薇望着女儿天真烂漫的笑脸,想到家人无声的应援,心中有了一丝安慰。
苏薇:宝贝在家乖乖听话,爸爸妈妈很快就回去了哦。
李怀给苏薇留下了从家里带来的随身用品,就带着李忱离开了。
李忱一步三回头地看着苏薇,苏薇注视着他们直到坐上车离开之后,才出来把东西拿回去。
苏薇去卫生间洗了一把脸,拍了拍脑袋,重新振作了起来。
内 仁心医院 昼
苏薇回到了紧张有序的工作当中,这个时候又来了一个急症患者。
苏薇穿戴好防护服急忙跑过去配合抢救。
护士一:病人神志不清,呼吸衰弱,血压升高。
苏薇:(看着心电图)病人心跳停止了,做心肺复苏。
在医生的极力抢救下,还是没能将这位病人医治好,全体医护人员陷入沉寂。
苏薇面目呆滞地走出了抢救室。
却偏偏在这个时候,传来了邵老师的噩耗。
内 仁心医院的走廊 夜
于雅匆忙地赶来找到苏薇,眼里泛着泪水。
于雅:邵老师要不行了。
苏薇又迅速赶到邵老师的病房,赶到的时候邵老师已经离开人世了。
于雅缓缓走出病房来到了一个安静偏僻的角落瘫坐在地上。
半晌后,她拿出了她的本子,在上面写了什么。
医院内依旧紧张繁忙,她仍然坚持自己的工作态度毫不懈怠不浪费一分一秒,继续有条不紊地做着每一项任务。
外 仁心医院大门外 昼
母亲听说苏薇的近况,没日没夜地工作,很担心她,于是精心准备了饭菜来找她。
寒风刺骨,大风吹得苏薇发丝来回飘动。
接到母亲来的电话,苏薇就出来了。
顾美娟:薇薇,我们都很想你,一定要注意休息,把自己照顾好了,才能照顾好更多的。,妈做了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拿回去趁热吃了吧,妈回去了,不耽误你。
苏薇:知道了,妈,快回吧,晚上天冷,路上注意安全。
苏薇注视着一步三回头的妈妈离开,眼角泛红。
她拿起了妈妈留下的盒饭,笑着回了值班室。
内 仁心医院值班室 昼
苏薇拿着妈妈送来的家里的暖心盒饭,刚要打开准备开始吃,就传来连续的紧急呼叫,三四个医生护士集体奔向一间重症病房。
一系列抢救过后,他们从病魔手中又抢回了一个人。苏薇一行人终于有了空闲的时间回到值班室休息。
于雅:(伸了一个懒腰)好累啊,终于可以休息一会儿了。
苏薇和她相视一笑。
于雅:薇薇你快把阿姨给你送来的盒饭吃了吧,你今天都没吃什么东西。
趴在桌子上的苏薇猛然抬起头。
苏薇:啊,我差点忘了!
再次打开饭盒,刚才的热气没有了,虽然已经凉了,但苏薇吃起来还是特别香,一粒都没剩。
内 李忱家里 夜
李忱讲着讲着,陷入了沉思,女儿扯了扯李忱的袖子,眨着她闪闪发光的大眼睛看着李忱。
温昕:妈妈,那后来呢后来发生什么了呀,外婆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呀?
李忱回过神来,继续说着后面发生的事情。
内 大巴车上 昼
临别时,车上充斥着轻松愉快的聊天讲话、报平安的声音。
护士:妈,我马上就可以回家了,我们的志愿工作结束了!
有的人跟医院的医生护士们不舍道别,感谢这段时间的照顾。
病人:张医生,你这段时间辛苦了,我们以后常联系啊。
有的人在大巴车上跟自己结交的异地好朋友互相约定在未来相见。
女孩:小雪,我过段时间就去找你玩!
苏薇跟自己并肩作战的护士朋友以及医生道别后,就上车坐下休息了,她望向窗外,看了很久很久后,便合上了眼休息了。
于雅坐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伸头看苏薇,见她睡了就没再说什么。
外 大巴车停下的车站口 昼
场面十分混乱,大家都在互相道别、合影、留念。于雅急忙地下车,赶着去和大家一起合影留念,下车的时候拍了拍苏薇。
于雅:快走了苏薇!下去合影,别睡了。
说罢就急着跑下去了。
大家纷纷合影,最后要合一张集体照,于雅才发现苏薇还没有下来。
于雅:大家等一下,苏薇睡着了还没有下车,我去叫她下来我们一起合影吧。
于雅迅速跑回了大巴车,刚要责怪苏薇怎么还没有下车,就发现苏薇已经停止了呼吸。
于雅:薇薇!薇薇你醒醒。
利用护士熟悉的手法,于雅判断出苏薇已经停止了呼吸。
内 李忱家 夜
说着说着,李忱就叫温昕把相册拿过来,这才发现温昕已经睡着了,李忱捋了捋温昕头发两边的刘海露出了笑容。
李忱:也好,这些你不用知道。
她拿出了那张照片,翻到后面。
李忱盯着这几个字盯了很久,然后将照片小心翼翼地收回在了相册里,又放在了床头上像宝贝一样。李忱紧紧地抱住了女儿温昕,进入睡梦中了。
内 仁心医院的走廊里 夜
夜深人静,异常安静的走廊无一丝声响。
苏薇坐在一个没什么人来的小角落里,写写涂涂不知道在写些什么,只能看见她娇小和抽噎哭泣的背影。
镜头推近,清楚地看到一张照片的背后写着:“愿世界和平,再无疾病”。
责任编辑:宋宝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