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子味泡芙（小小说）

    阿禾从小和奶奶住在山里，那里有很多栗子树。放暑假的时候阿禾经常上山采栗子，然后拿到集市上去卖。

    这一天，天空高得像是云都飞到太空去了，湛蓝的天空像是倒扣着的海。阿禾采了一背篓的板栗回来，心情和高飞的云彩一样好。她坐在篱笆围成的院子里剥板栗。常吃的板栗外面还有一层带着刺毛的坚硬外壳，剥起来很困难。阿禾因为经常剥板栗，手上面都是老茧。奶奶很心疼，但是阿禾不在意。她觉得能够帮到奶奶就行了，剥好的板栗卖了不仅可以买盐买油还可以存了交学费。地上堆的毛壳越来越多，筐子里圆咕噜的板栗也越来越多。阿禾不自禁地笑起来，那一小堆的黑黝黝的板栗像是一座座小山，而里面那一颗颗橙黄色的栗子肉像是天上的一颗颗星星。阿禾最喜欢看星星了，她现在仿佛把星星从天上采了下来。

    “你在做什么？”声音从隔壁大奶奶家传来。

    阿禾一回头，看见了一个小公主似的小女孩站在篱笆后面。

    “你是莴苣姑娘吗？”那个小女孩问。

    “不，我不是。什么是莴苣姑娘？”阿禾睁着大眼睛，但是并没有停下来剥板栗。

    “你的头发这么长一定是莴苣姑娘。”小女孩从篱笆后跑过来，蹲在阿禾面前。

    “我不是莴苣姑娘，我是阿禾。你是谁呀？”

    “我是阿圆，到外婆家过暑假。”阿圆朝隔壁大奶奶家的房子努努嘴。

    “你就是大奶奶天天念叨的阿圆！我早就知道你啦。”阿禾把自己的凳子递给阿圆。她又回屋重新拿了一把。

    月亮渐渐从小山上升起来，落在板栗的白尖上，闪着莹莹的光芒。

    阿圆想帮助阿禾剥板栗，但是阿禾不让。她们俩坐在月光里头说话，连大奶奶喊阿圆回去吃饭她都依依不舍，直到大奶奶过来把她拽回去，她才肯离开阿禾。但是她们约好第二天还要一起说话。

    阿圆天天都和阿禾呆在一起，也和阿禾一起上山采板栗。阿圆不会打树上的板栗，就帮着捡地下的。阿禾害怕阿圆刺伤了手就帮她做了一副厚厚的手套。采板栗的时候，阿禾唱山歌给阿圆听，阿圆讲童话给阿禾听，不知不觉两个人就都采了一背篓的板栗。刚开始阿圆背不动整背篓的板栗，阿禾就背着一个和阿圆抬着一个。累了就停下来休息，说说笑笑就到家了。渐渐的，阿圆也有了力气，能够背动了。她们采的板栗越来越多，阿禾的学费有着落了。大奶奶还表扬阿圆，饭吃得多了，也不再瘦得跟小猫似的了，虽然晒黑了但是结实多了。

    阿圆阿禾几乎每天都到山里去，有时候板栗采完了，两个人就绕着山玩。各种颜色的小花都让阿圆着迷，还有以前她从来没有见过的鸟啊树啊，都让她愿意在山里待上一天。阿禾总还是记得莴苣姑娘，她总想知道莴苣姑娘到底是谁。阿圆虽然已经说过莴苣姑娘的故事，但是阿禾还是想看一看童话书是什么，书里面的莴苣姑娘真的有那么长的头发，比自己的还长？阿禾渐渐有了心事。阿圆发现了，暗暗决定等爸爸妈妈来接自己的时候，让他们把童话书带来送给阿禾。她缠着外婆到镇上给爸爸妈妈打了电话，让他们一定要把童话书带来。她没有告诉阿禾，要给阿禾一个惊喜。

    暑假过去一大半了，阿圆已经很久没有吃到她最喜欢的泡芙了。她和阿禾出去玩的时候，虽然一直在笑但不是特别开心。阿禾一个劲地追问才知道了泡芙。

    “那有什么难的！我帮你做……是pao fu对吧？”阿禾信誓旦旦，其实心里也没底。

    阿圆在地上写出泡芙两个字。阿禾立刻挺直了腰，“对！我们就做泡芙！你要告诉我泡芙是什么样子。”

    “泡芙……泡芙……就是那朵云！你看，顶有点尖尖的，像小山一样耸起来，底是平的。泡芙吃起来软软的，里面有奶油，非常甜。”

    阿禾又仔细地问了泡芙多大，奶油应该放在哪儿？她非常认真地记住了阿圆说的每一句话，就让阿圆回家去，等做好了再喊她。阿禾和了面团，分成手掌心大的小块，又把小块面团捏成小山似的。她刚想把面团放到锅里蒸，又想起来面团里应该有洞这样才能把放奶油进去。虽然没有奶油，但是阿禾准备用上次爸爸回来给她带的酸奶充作奶油。

    没有洞怎么办，阿禾左思右想。她突然想到可以把板栗夹在面团里，等到蒸熟了把板栗拿出来就有了小洞，可以倒酸奶进去。于是她在面团里都放上了板栗。蒸好了，她一尝，面团一点都不软而且也不甜，但是板栗很甜。怎么才能让面团变软呢？她想起来奶奶每次做馒头都要把面发一下。她找来奶奶帮她发面。奶奶教她放了酵母粉再和面，她又偷偷往面里放了很多糖。奶奶告诉她要把面放一夜，这样面就会发起来变成软软的。

    阿禾给面团盖上了一块花布，她总是想掀开花布看看，但是又害怕掀开后让面发的慢了。她就在屋子里来回走着，连晚饭都没吃几口。阿圆好几次在篱笆外边喊她，阿禾都说明天再见。

    阿禾一夜都没有睡好，她梦见自己做出了泡芙，阿圆吃得开心极了，眼睛里的光芒像是一颗颗小星星。因为总是想着做泡芙，阿禾一大早就醒了。她急忙掀开花布，面果然鼓了起来，比昨天大多了。阿禾连忙根据昨天的经验做泡芙，分面团、放板栗、揉捏成小山形状，最后上锅蒸。

    阿圆也一大早就醒了，她看见阿禾家的烟囱已经冒烟了，连忙跑过来。阿禾推着不让她进来，但是阿圆还是挤进去和阿禾坐在一起烧火。

    咕噜噜、咕噜噜。锅里的水开心地唱着歌。阿禾和阿圆也开心地唱着歌。很快泡芙就蒸好了。阿禾一掀锅盖，腾起的雾气里也夹着香味。阿禾把泡芙一个个捡出来却没有递给阿圆。她忍着烫在泡芙的顶上划开一个小洞，把里面的板栗拿出来。阿圆连忙抓住她的手，不断吹，“你的手都烫红了。”

    “没事，我把酸奶倒进去，泡芙就做好啦！”阿禾拿着一旁早就准备好的酸奶挤进“泡芙”里，递给阿圆。阿圆没有接过来，她听外婆说过阿禾的父母很少回来，每次回来给阿禾带吃的，她都省下来给她奶奶吃，她自己从来都舍不得吃。阿圆把酸奶“泡芙”朝阿禾推，硬塞到阿禾的嘴里。她又拿起一个还没有拿出板栗的咬了一口，“太好吃了，阿禾。面团软软的，板栗也特别甜。你真是太厉害了。”阿禾没有说话，酸奶也甜甜的软软的，像是最美的花开在她的嘴巴里。

    阿禾把泡芙拿给奶奶，阿圆把泡芙拿给外婆，让她们都尝了尝。她们都夸阿禾阿圆懂事。奶奶提出建议应该把板栗碾碎，外婆建议应该把酸奶和板栗掺在一起。阿禾把板栗全都碾成细细的碎末，阿圆把妈妈给她带的酸奶全都搬过来。阿禾和阿圆一起用先前没有用完的面团包起了板栗，她们各自捏成自己喜欢的形状，有小兔子、小金鱼、月亮还有星星。蒸好出锅以后，用筷子戳出一个洞倒进去酸奶，别提有多好吃啦！奶奶和外婆不断夸奖阿禾阿圆聪明能干。

    阿禾问阿圆泡芙是这样的吗？

    阿圆说是的，并且阿禾做的泡芙是世界上最好，不仅是世界上最好的，也是月球上、木星上、火星上最好的。

    阿禾又问阿圆什么是木星火星？阿圆说不清楚，第二天她又去镇上给妈妈打了电话，告诉她要把星球书也带过来。

    阿禾阿圆上山玩了几趟，把篱笆墙修了修，天就没那么热了。阿禾和阿圆在渐渐凉下来的风中奔跑，采了很多小花扎在篱笆上，又做过几次板栗泡芙，早晚都需要穿外套了。

    阿圆的爸爸妈妈来接她了，不仅带来了阿圆要的书还带来了她最喜欢吃的泡芙。泡芙是金黄色的并不是阿禾蒸的白色。她没有看泡芙一眼，而是立刻捧着书去找阿禾。她一整个下午都和阿禾在一起，阿禾见到了莴苣姑娘，也知道了什么是木星火星，但是到后来两个人都不说话了。

    第二天，阿圆要走了。阿禾装了满满一大袋子板栗给她，告诉她想吃泡芙的时候就自己做一点。阿圆忍着眼睛里亮晶晶的星星不让它们掉出来。

    阿禾也忍着眼睛里的星星，“明年我们还要一起做栗子泡芙。”

    “明年暑假，我们再一起读莴苣姑娘。”

    两个小伙伴不肯分开，最后是奶奶拽住阿禾，妈妈抱着阿圆才上车走了。车越来越远，像是一颗越飞越高的星星。阿禾和阿圆眼睛里的星星都掉了出来。

    回家以后阿圆不再喜欢吃爸爸妈妈买的泡芙，她觉得还是栗子味“泡芙”最好吃，甜甜的像星星一样。特别是阿禾做的，是夏天的味道，那是她吃过的最好吃的泡芙。

    放学后阿禾还是要上山采板栗或者割草，但是空闲的时候总是洗干净了手捧着阿圆留给她的书，一遍一遍地看，也会在晚上望向太空深处，找一找木星和火星。阿圆现在在城里，离她就像木星那样远。阿禾看着高高的天，白天愈来愈短了，过了冬天就会愈来愈长，等到白天最长的时候阿圆就会回来了。她一定要采最新鲜的板栗给阿圆做栗子味“泡芙”。

    责任编辑：龚蓉梅

北京师范大学蚌埠附属学校教师 李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