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花天气（散文）

    遥山点点，零落有无之中。堕春小雨一缠绵就是半月，河上沉沉地压着一片，大好的春光含混了，三餐的炊烟都看不清。枕河人家如深闺里的女娃，养在一坡杏花中，却犹抱琵琶，从泼墨山水中漏出茅屋草舍的一角。日午时水天空清，能看见稍远一点的渔船，山却还是被烟水偷去一棱一角，残得余韵绵绵。

    青天沉在江底，伶仃的落花瓣滉漾孤江，波光水影里碎红点点，起伏不定。你不忍辜负山寒水瘦，遂小立船头，远眺一汀烟雨杏花寒。河上雾蒙蒙的，熏蒸的雾气滋润了你的脸和肺，平素嬉游笑闹的你骤然被打动，心如冰壶。

    你想起了诗中古拙的山水，你眷念乡关的风物人情，你想在一个乍雨初晴的午后，放轻步子，行走在江边，温柔得像是怕人的小鹿。青草的白露润湿了你的长裙，软绵的春泥吻过你的绣花鞋。

    杏林里烂红如泥，你踏残落花，你走得静静悄悄，你一步一抬头，看着远水汀洲，你在想它是送别的辛夷坞还是相思的白蘋洲。你知道望而不及，日落前你走不到，可你还是扶着错杂扶苏的枝干，一步一印，步步生花。孤寒让你便得安静，你不知不觉，嗜寒成疾。

    你又想起萋萋的蒙茸春草。想起澄青泛金，如蓝泻碧的印月潭。想起黄昏缥青的底色里浮着柔和的金色，金碧错落里杂糅着烟绯的桃花色……

    过去的，渴慕的，作古的，甚至是你心中隐秘的桃花源，都交织成虚虚实实的水墨，横在你眼前，那是你心中柔软的集合，你自然被打动。可你又哀愁，因为你此行是离乡，流浪天涯。寒江烟晚，只是你沿途的风景，你怀远，又怎可停留，眷念?

    只是远方的风物固好，沿途的无名山水忒也多情。你黯然，只怕今生难再重游。你行路万苦，朝山谒水，见过很多人，听了好多乡谣民调，可忧心心念念那日如一个籍籍无名的母亲般的花初香犹嫩，水阔岸欲无。

    你最终也没能如愿以偿，借霁踏花，你快死了，回光返照时突然想起那怕人的小鹿，想起十七岁少女的长裙。对，那就该是你，哪怕不曾真实。

    你明和一笑。

    他们说，你走得很安详。

    责任编辑：龚蓉梅

重庆工商大学学生 陈思宇(19岁)